如此一番折騰,虞豐年已大致清醒,體力也略略恢復。他強打精神從蘆席中鑽出來,本是極慢、極普通的動作,可在錢貴和店小二看來不亞於最恐怖的場景,倆人以為詐屍,嚇癱在地險些尿褲子。
錢貴直哆嗦:「你你你……是人是鬼?」
「小生當……噹噹當然是人,小生並……並並並未死去……」話一出口,虞豐年目瞪口呆,我怎麼自稱小生?還結巴得這麼嚴重?
一聽他是人,錢貴頓時轉好,肥胖的身體一拱爬起來,慢慢挪到虞豐年身邊,怯生生探了探他的鼻息,呼吸均勻;又碰了碰他的手,皮膚溫熱:「奇怪,剛才明明氣息全無,手腳冰涼,身體梆硬,早死多時,怎麼又死而復生?我問你,你……真的是人?」
「小生確實一……一一一……息尚存,並……並並並……沒有死!」虞豐年一說話還是「小生小生」,文文縐縐、結結巴巴,急出一腦門子汗,心說不行,這麼說話他|娘|的太費勁,怎麼就拐不過來彎來呢?
錢貴長出一口氣:「我的媽呀,可嚇死我了。」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一張胖臉頓時凶相畢露:「嘿你個結巴殼子、死書呆子,竟然裝死!是了,一定是想賴賬不還!我倒要問你,你欠我的店飯賬一共是一十八兩銀子,到底什麼時候還?昨天你可說了,今天要出門掙錢還賬,你的錢呢?」
虞豐年暗罵:好奸商,剛才差點裹了我扔河裏餵魚,一看我沒死,竟然變本加厲,看來不把我逼死誓不罷休。真是人善人欺、馬善人騎,哥們我從小到大打遍街、罵遍巷,只有我罵人,誰敢罵我?
虞豐年捋胳膊挽袖子就想還嘴,可也怪了,那些髒話廢話垃圾話一時就是想不起來!不僅如此,一張口竟然很愧疚、很自責:「掌……掌……掌柜的,你……你你你你也看到了,小生身……身身身……身患重疾,無……法起身,望請再再再再……寬……寬限幾日……」
話說出來虞豐年幾乎想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子:怎麼回事?這不是我的心裏話,我本來要罵人的。怎麼思想是泰拳王的,說出話來卻是結巴秀才?這算是穿越綜合徵嗎?什麼時候能恢復正常?
錢貴嘿嘿冷笑:「寬限幾日,你這廝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後天,一拖再拖,要拖到什麼時候?我們開門做生意,開的是店,賣的是飯,賺點辛苦錢,都像你這樣,我們吃什么喝什麼?面朝西北、張開大嘴,要我們喝西北風不成?你說你一個窮酸秀才,科舉不中、考試不行,專門為跑到臨安府吃爺、喝爺、坑爺而來?那可不行,必須拿錢,不拿錢,我馬上把你送交官府治罪,到那時先打你一百殺威棒,打死你個刁民無賴……」錢貴滿臉橫肉,一身肥膘,臃腫不堪,可嘴皮子真利索,說出話來像機關槍一樣。
虞豐年也想罵,偏偏配上了這個結巴殼子嘴,茶壺倒餃子,越急越說不出來。
賣唱父女動了惻隱之心,在一旁講情。老漢說:「掌柜的,容小老兒說句話,我看這位公子不像個欠債不還的人,也許確實多有不便,還請掌柜的容期緩限……」
錢貴正一肚子氣,一聽賣唱父女管閒事,氣不打一處來,張嘴就帶刺:「喲?多管閒事?我呸,你說的倒好聽?吃的是我的,喝的是我的,欠的也是我的,哪輪到你在這兒說風涼話?哦,對了,你們父女這是有錢啊,要江湖救急是不是?那好,你把他的錢還了?吃飯拿飯錢,住店拿店錢,不給錢,光仗着嘴說那不行。
「是了,你們父女好,街上賣唱掙大錢的人,我不行,我開的小店,掙點小錢,兵荒馬亂的,我們賠不起。老頭兒,你有錢,來來來,給錢,只要有錢說什麼都行。吃什麼我立馬給你們做,我還僱車把你們送到十字街賣唱發財。要沒錢,哼哼,趁早滾得遠遠兒的。」
說着又瞄了一眼老漢的女兒,心思一動:「不過,老頭兒,我看你想要發財並不難,你看看你這個女兒,這鼻子這眼,花容月貌,你大可以將她賣到官宦人家給人當個小妾,豈不是吃喝不愁,花錢管夠?」
牙尖嘴利的錢貴連挖苦帶諷刺,把賣唱老漢臊個大紅臉。他們父女賣唱為生,飢一頓飽一頓,朝不保夕,哪裏會有錢?好心替虞豐年說句良心話,卻被錢貴堵得面紅耳赤、啞口無言。女子剛想替父親申辯解圍,錢貴一瞪眼,她嚇得把話又咽了下去,躲在了老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