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二堂,張壽找藉口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溜了號,葛雍氣得拍扶手大罵,然而,等他老人家同樣想溜的時候,那就沒那麼便宜了,別說呂禪絕對不肯放走這位在天子面前能夠一錘定音的老太師,就連朱廷芳也不會放人走。
已經放走了張壽,要是再放走葛雍,豈不是他得一個人獨自面對呂禪?
然而,呂禪所求甚大,偏偏是直截了當提出來的,態度誠懇而真切,朱廷芳和葛雍雖然不至於輕易答應又或者做出承諾,但也不至於如同那些對宦官嚴防死守的文官似的,一口回絕。一陣來回扯皮過後,他們倆最終只是答應呂禪,姑且會仔細考慮這件事。
可等禮送走了呂禪,朱廷芳剛剛那副淡然卻至少客氣的面孔,頓時就變得冷冰冰的「葛先生,我朝從太祖開始就限制宦官數量,更限制宦官出外為監軍稅監等等,這是作為祖制傳下來的。如今呂禪這作為,理應並不是代表他一個,他背後還有楚寬,還有其他太監。」
見葛雍老神在在不做聲,他頓了一頓,繼續說道「皇上登基這些年,因為太后嚴防死守,他身邊女官少,宦官多,以至於如今女官職權大多為宦官侵奪,司禮監外衙的手也越伸越長,而這真的是出自皇上授意?而呂禪剛剛提出的,算不算揣摩聖意,妄圖干政?」
「太祖的祖制多了,最清楚的人還是常常鑽到古今通集庫里去翻太祖手卷的瑩瑩,你問問她,如今剩下真正還被人嚴格執行的,到底有幾條?」
葛雍反問了朱廷芳一句,哂然一笑,這才喝了兩口茶潤嗓子,看也不看朱廷芳那張陰沉的臉,自顧自地說「祖制這種事,別人不知道,你還不清楚?那就是屁,需要時想扔就扔,想撿就撿,敬天法祖算什麼,只有傳了幾十上百年的利益才是真正不能動的。」
「就比如皇上,放在十年前,你覺得他就算抓住了太祖牌匾被束之高閣的把柄,但可能重開九章堂嗎?不可能,別說張壽了,就是我在朝堂親自呼籲也不能。為什麼那會兒不可以,現在卻可以?很簡單,他栽培了二十年,希望能夠掃除掉江老頭那一批老人的傢伙起來了。」
「於是,就算有人非議,但也有人會支持,所以去年重開九章堂才會這麼容易。」
「但就算江老頭此次真的落馬,新的那一批人粉墨登場,你覺得這朝中就是皇上說什麼就是什麼的地方?絕不可能。有些人還會一如既往地作為他的喉舌,有些人卻早已有了自己手底下那一大批人,不能罔顧黨羽的利益。可以同患難的人,同富貴時就分道揚鑣的多了。」
半輩子宦海沉浮的葛雍說到這裏,隨手把那茶盞在旁邊高几上重重地一放,這才一字一句地說「而在呂禪他們看來,只有他們才是捧着太祖祖製作為金科玉律的人,在他們看來,他們才是太祖祖制的堅定支持者,皇室最忠實的鷹犬,而不像外臣那樣索求無度。」
葛老太師難得一口氣說這麼多,此時覺得有點累,他就站起身來,舒舒服服伸了個懶腰。可還沒等老爺子撣了撣衣服預備往外走,就突然聽到朱廷芳問了一個他意外的問題。
「這番入木三分的剖析,葛先生可有對張壽說過?」
「那個憊懶的小子,我和他說這些,他敢捂着耳朵溜之大吉,你信不信?」
葛雍沒好氣地吹鬍子瞪眼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關門弟子,你那個未來妹夫,雖說鬼主意多,手段也不錯,可他是別人惹上門才會一巴掌打上去的性子,沒什麼升官發財青雲直上的野心。所以楚寬和他認識不是一天兩天了,你看他和人有什麼額外的交往嗎?」
朱廷芳頓時啞然,而接下來葛雍的嘀咕,更是讓他有些尷尬。
「所以這滄州出了事,皇上問他,他卻推薦你來,認為你殺伐果斷能夠收拾局面。要不是你硬把他拖下水,他肯定不會來。可他既然來了,還是全心全意為這裏的百姓做了挺多事情。但那不是因為他覺得做好了回去會受賞,是因為他這小子心軟,覺得心中負疚。」
「你信不信他剛剛敢丟下我們直接揚長而去,這會兒說不定已經上書請求回京了?哦,應該是說,打着送我這老人家回京的旗號?」
沒等朱廷芳說信與不信,老人家又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
「我這次下來,是替他這個關門弟子背黑鍋的,以免他那細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