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看到朱廷芳揪着許澄的領子,直接把人拖到縣衙門口的時候,幾個被徐翁舉薦過來的聞道義塾的學生,全都傻眼了。親自帶着幾個徒子徒孫維持秩序的曹五噤若寒蟬,打手勢吩咐己方那些人不得做聲。不但是他們,剛剛還高聲喧譁的百姓,也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在這鴉雀無聲的環境中,眾多人膽怯地偷瞥朱廷芳面上的刀疤,就連後頭推推搡搡想靠近一些的人們,也都不知不覺停下了腳步。朱廷芳雖說到滄州的時間還不長,但只看他做的那幾件事,每一樁都是殺氣騰騰,以至於他的名字已經能止小兒夜啼。
見朱廷芳這等凶威,跟出來的張壽不禁嘆為觀止。他其實不想出來,奈何葛雍狠狠瞪了他一眼,意思分明是去看着點你大舅哥,他也就只好跟來看着一點,以免未來大舅哥縱容百姓把許澄給活撕了……這話雖說誇張一點,但他相信朱廷芳做得出來。
果然,下一刻,他就只聽朱廷芳開口說道:「許澄的罪狀,剛剛已經公佈過了,那都是之前這些天,苦主到縣衙一一遞交狀子申訴的,也許有人畏於他昔日淫威,不敢前來,但就眼下這些,卻已經是令人髮指。而剛剛他在公堂上卻說,士大夫刑獄不與平民刑獄等同。」
沒等人群再次爆發喧譁,他就神情冷峻地說:「這一點,我也認同。我是從國子監率性堂出來的,諸科第一,當然知道禮記有雲,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但是,許澄你捫心自問,你還算得上是士大夫?」
張壽見朱廷芳說着就一頓,而後下頭有人大膽地嚷嚷不算,直到朱廷芳瞟過去一眼,這才慌忙閉嘴,他就接上了朱廷芳的話茬:「刑不上大夫,是說士大夫飽學詩書,理當知法懂法,守法護法,若真的犯法,那麼,上對不起讀聖人書多年,中對不起功名,下對不起家門。」
他才不理會許澄那看過來的驚怒目光,自顧自地慢悠悠說道:「所以,既然是高貴的士大夫,那麼犯法之後就應該有自知之明……」
他陡然提高了聲音,氣勢凌厲地喝道:「就應該知道愧疚,就應該知道悔過,何至於已經罪證確鑿卻聲聲喊冤,滿心不服?連承擔責任的勇氣都沒有,你也配做士大夫?連直面百姓的膽色都沒有,你也配做士大夫?只會哀鳴求生的喪家之犬,你也配做士大夫?」
許澄的神經本來就緊繃到了極點,在張壽這連珠炮似的質問之下,他幾次想要反駁卻沒有抓到時機,而等到最後終於等到張壽把話說完時,他卻兩眼圓瞪,喉嚨似乎壓着什麼沉重的東西,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然而,他沒法說話,張壽卻再次問了一句。
&麼,誰才是士大夫?」
&是那些只會天天誦讀聖賢書,自詡博學的迂腐之輩,而是那些飽學詩書,卻願意為寒門學子帶去學問之光的夫子們,是聞道義塾的徐翁那樣的名師高士。」
&是那些在朝中高談闊論,讓其治水、賑災、平匪、撫民時卻推三阻四,言其不是士大夫事務的誇誇其談之輩;是腳踏實地在地方上一步一個腳印,使州縣大治,路不拾遺的循吏;是那些出生入死,披肝瀝膽的實幹家,是那些以身犯險,力挽天傾的仁人志士!」
&那些一心一意堅持自己道路,無懼人言的人;是那些哪怕被人說是奸臣,卻可坦坦蕩蕩說自己無懼無悔,做過實事的人;是那些浪子回頭,洗心革面,改過自新的人;也是那些前半輩子功勳赫赫,臨到老晚節不保,但幡然醒悟後羞憤自陳悔之晚矣留書明志的人。」
說了這一大堆,張壽這才看着面如死灰的許澄道:「所謂士大夫,至少應該知恥而後勇!所謂士大夫,唯獨不是你這般貪得無厭,厚顏無恥,毫無自知之明之人!」
朱廷芳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繼而就隨手一松,任憑許澄摔落在地。他雖出身勛貴,但從小學文習武,從來都是佼佼者,多少自詡才子的傢伙都在他面前敗下陣來,就算是朝中那些老大人們,那些尸位素餐的他也完全瞧不起,張壽這番話可謂是說到了他的心坎里。
回味着剛剛張壽那番極其對自己胃口的話,他信手拔出腰中長劍,直接拋向了許澄。眼見人瞬間亡魂大冒,竟是手足並用地逃開了好幾步,他就淡淡地說:「刑不上大夫,本意是說地位高貴的士大夫如果犯了法,也不應該受到刑罰的羞辱,而是應該自裁。」
&要
第三百六十八章 死有萬千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