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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為首八人處斬,餘下數百人全數流放遼東這句話的時候,老鹹魚只覺得一股寒意席捲全身,第一反應便是下車奪路而逃,然後殺進行宮把冼雲河救出來,不行就亡命天涯。雖然他並不是這樣衝動的性子,奈何他就那麼一個姐姐,也就那麼一個外甥。
然而,最終他還是硬生生忍住了。事先他什麼準備都沒做,什麼人都沒有聯繫,更何況行宮如今有那個杜衡帶着兵馬鎮守,不是龍潭虎穴勝似龍潭虎穴,就連冼雲河當初糾集了那麼多人,也是靠出其不意挾持大皇子方才攻佔了行宮,更何況是他此刻孑然一人?
雖說面前一老一少身份非凡,如果他能挾持,興許也能有一線曙光,但老鹹魚在生出念頭的一瞬間,就打消了這種不切實際的念頭。於是,在沉默掙扎了良久之後,他就離座長跪於地道:「葛太師,小人知道這是奢望,可真的就沒有讓他們活命的機會嗎?」
「哪怕充軍流放,只要能活命就好……」
張壽還是第一次見或嬉皮笑臉,或慷慨激昂的戲精老鹹魚露出這樣的表情。本來還習慣性地認為老傢伙是在演戲,畢竟,除卻去行宮探望的那一次,其他時候他並沒有見到人流露出對冼雲河的過分關切,可想到從前偶爾從對方言語流露出來的感情,他就瞥了葛雍一眼。
這一瞥,他就看見葛雍雖默然不語,眼睛卻在看他。想到這位老師那有些老小孩似的性格,他心中一動,覺得自己好像猜到了應該怎麼做。嗯,這時候裝傻最好……
當下,他就輕聲說道:「老師,真的無可設法嗎?」
「還以為你聰明,結果這時候卻犯傻了。」葛雍惱火地哼了一聲,這才加重了語氣說,「所以我剛剛是怎麼說的?這是初議,又不是朝廷明旨,急什麼?餘地雖說是不怎麼大,但要是只為了殺人,隨便來個人就行了,我幹嘛奔波幾百上千里地,急匆匆地跑到滄州來?」
見原本跪在地上的老鹹魚一下子抬起頭來,臉上露出了期冀的表情,葛雍就語重心長地說:「不過,其他人也許還能死罪可免,活罪難饒,但我也不誑你,你那外甥是首惡主犯,要想活命幾乎不可能。他不死,有的是人替大皇子叫屈。」
說到這裏,葛雍忍不住真心實意地嘆了一口氣:「王子犯法與民同罪,這句太祖皇帝最喜歡的話,他在打天下的時候倒是如此施行的,殺的還是多年親信,但真正得天下之後,卻也一樣沒能做到,那時候一個心腹愛將縱馬長街以至於踩踏死了百姓,也沒能殺人償命。」
「所以,如今皇上如此對大皇子,別人不會說他愛民如子,鐵面無私,反而會說他為父不慈,冷酷無情……皇上都尚且要被人指斥,所以你想想看,冼雲河憑什麼免死?」
直到下車,老鹹魚依舊因為葛雍這絲絲入扣的話而心亂如麻。人是元老帝師,剖析得又入情入理——皇帝把長子丟進宗正寺,一頓殺威棒後,又把人禁錮了,在朝臣看來自然已經是給出了最大的交待,如此一來,亂民是不是也要給出交待?
而且,如果真是如此的話……朱廷芳之前對那幾家大戶的處置如此從重,是不是也是在為最終從重處置「亂民」做鋪墊?冼雲河那個愚不可及的小子,為什麼在做那種事情之前就不知道和他好好商量商量!
進了行宮,葛雍並沒有先去見冼雲河,而是在杜衡聞訊匆匆迎出來之後,言簡意賅地說:「先帶我去見長蘆縣令許澄,皇上有話要我代為問他。」
杜衡有些羨慕地瞥了一眼在葛雍旁邊攙扶這位老太師的張壽,心想若是自己有這樣的老師,仕途哪會像如今這樣一波三折。他本能地略過了跟在背後的老鹹魚,恭恭敬敬應了下來。
等到了一座偏院門口,他就指着正中央那三間正房道:「許澄關押在此,兩邊廂房是縣丞、典史還有六房司吏典吏之類的小吏總共十一人。」
葛雍微微一點頭,卻也不說話,直到杜衡身邊親兵去門前開鎖,推開大門,他借着夕陽那光線往裏頭望去,好一會兒才分辨出了屋子中央地上坐着一個蓬頭垢面,衣衫不整的男子。
多日不見陽光,許澄抬手用袖子遮住了光線,好不容易習慣了之後,他終於看清了幾個來人。
他不認識張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