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韶在西北遊歷了許久,他想把自己的見聞整理出來,以後可以作為對西北攻伐的參考。
那本冊子被沈安打回了數次,每一次都有新的錯誤。
王韶看着那些被筆圈起來的段落,不禁嘆道:「沈郡公一眼就看到了錯謬之處,某卻要仔細琢磨良久,哎!」
他低頭看着被圈起來的文字,然後仔細推敲着。
邊上有人笑道:「子純這是學賈島嗎?」
著名的苦吟派詩人賈島曾經為了一個字而衝撞了韓愈的倚仗,這就是著名的推敲事件。
賈島作詩一首,其中有一句:鳥宿池中樹,僧敲月下門。他覺得敲字改成推字也行,可卻又有些不妥,於是就琢磨着推敲二字,直至忘我衝撞了韓愈的倚仗。韓愈聽了緣由,就定下了敲字,二人就此成為好友。
王韶抬頭,淡淡的道:「某卻不屑於用這等手段去奉迎權貴。」
這話是把賈島的衝撞當做是故意的,是去碰瓷韓愈,藉機交好。
那人笑了笑,「那沈郡公如何?」
王韶看着前方的沈安,目光灼熱,「沈郡公這是有大本事,某恨不能追隨着他苦學,只恨自己愚笨。」
眾人一路而行,路左突然出現了幾個攤子,攤子上擺滿了酒肉,幾個男子站在那裏,僕役們站在後面,齊齊拱手,「見過沈郡公。」
王韶皺眉看着他們:「是權貴?」
身邊官員說道:「對,他們在此設下酒宴是何意?」
當先一人拱手,「沈郡公,張啟偉借着收取免役錢之機,四處勒索,我輩苦不堪言。幸而官家派了您來,還請為我等做主。」
沈安看了他一眼,邊上有人說道:「送上酒肉!」
天氣冷,喝一碗酒再走會很舒坦。
那人捧着碗,腦袋垂下,很是恭謹,邊上的權貴含笑看着沈安。
這是禮敬沈安。
王韶低聲道:「對方禮敬有加,若是某,怕是只能喝了酒。可此案還未開始查驗,此刻就喝了酒,不妥。沈郡公該如何辦?」
眾人凝神看着。
沈安伸手,幾個男子臉上笑容更盛了。
沈安伸手接過酒碗,彎腰把碗送到馬嘴邊。
賤馬歡喜的喝了酒,然後意猶未盡的長嘶一聲。竟然走過去,伸出舌頭舔了那人的臉……
「多謝!」
沈安把碗還回去,然後打馬前行。
幾個男子呆立原地,被賤馬舔的那人緩緩伸手摸了一下臉,然後蹲在地上乾嘔。
王韶伏在馬背上,身體不住的起伏着。
「哈哈哈哈……」
笑聲漸漸到處都是,人人都在笑。
「他們是來為沈郡公接風洗塵,可沈郡公卻把酒水給了馬喝,這便是說,他們是為了馬接風洗塵……哈哈哈哈!」
大笑聲中,那幾個接風的權貴面色鐵青。
「這人竟然不給臉!」
一行人進了祥符後,就有人來報:「百餘人堵住了縣衙,說是張啟偉勾搭寡婦,還生下了孩子,道德淪喪……」
那麼勁爆?
隨行的有御史,卻是蘇軾這個二貨,他怒道:「竟然干出了這等醜事嗎?該打!」
從春秋戰國開始,華夏延綿多年,靠的是什麼?
各種說法都有,但沈安覺得更多的是靠着華夏一族自身的理念,也就是後世說的文化。
其中就有道德。
作為維繫社會各階層秩序的道德,在許多時候不形於文字,但不管是廟堂大佬還是鄉野小民,張口就來。
這便是不是律法的律法,正是靠着這些無數不形於文字的理念,華夏曆經無數劫難,依舊能不斷崛起。
以後在最黑暗的時代,不少人狂呼華夏什麼都是渣滓,甚至都想丟棄傳承了無數年的文字。在這樣的時代,依舊有人在黑暗中堅定前行,再度把這個民族拉到了光明之中。
這些靠的就是文化!
這些文化可以是詩詞,可以是文章;也可以是一句話,也可以是一個東西,比如說祖宗牌位……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