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家在京城有地方,種諤此刻在自家的地方喝酒。
他一邊喝酒一邊看着地圖。
外面傳來了敲門聲。
「進來。」
種諤沒抬頭,用手指指着在右邊的西京道,遺憾的道:「西賊一滅,河東路在西北再無對手,將會傾力對付遼人。西京道就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朝州太遠了,對此鞭長莫及,可惜!」
他真想從側面給遼人的西京道一下,可從朝州出發距離太過遙遠,趕不上趟。
「郎君!」
種平坐下就給自己弄了杯酒,連干三杯後才笑道:「試探失敗了。」
種諤看了他一眼,緩緩舉杯喝了一口酒,「若是玩手段,你玩不過沈安,所以你的試探只會自取其辱。」
「他沒把種家伸出去的手當回事,給打了回來。」種平放下酒杯,伸手拿了一塊羊肉乾大嚼。
「當年四處遊歷時,肉乾就是救命糧,若是沒了這個東西,某怕是早就死在了某個地方。」
種平吃的狼吞虎咽,稍後緩了緩,這才恢復了儒雅的風度,「可沈安為何對摺家子另眼相看?」
種諤抬頭,有些悵然的道:「當年某來了汴梁,想給折克行一個下馬威,於是把一個麾下的手臂折了。此後沈安對某就很冷淡,甚至是厭惡。」
「那些賊……某說錯了。」種平拍了自己的額頭一下,「那些軍士收拾就收拾了,難道他治軍不動手?」
「他很少動手。」
種諤端起酒杯,眯眼看着種平,猛地一仰頭。
酒水順着鬍鬚流淌下來,種諤突然劈手扔出了酒杯。
呯!
酒杯在牆壁上撞的粉碎,外面進來一個軍士,「郎君!」
軍士四處張望,種諤罵道:「滾出去!」
軍士拱手告退,順手關上門。
種諤的呼吸有些急促,他用手按壓着太陽穴,咧嘴笑了笑。
「沈安的手段當真了得,種家和折家在西北多年,可誰能在對陣西賊時這般寫意?」
種平伸手拂去落在手臂上的一塊碎瓷片,「願聞其詳。」
「你以前四處遊歷,不知沈安的手段吶!」種諤伸手拿起酒壺,「第一次大軍出擊,他統領中路軍,一路打的西賊毫無還手之力,某當時和折繼祖在右路軍,一路已經很快了,可沈安更快,快若閃電。
你可知道,當初他帶走了許多無馬的騎兵。」
「這是為何?」種平突然一皺眉,「莫非是他有把握奪取戰馬?這般自信嗎?」
「對。」種諤笑道:「自信?他確實是自信,後來大軍雲集靈州城下時,他的麾下全都有了戰馬。」
嘶!
種平訝然道:「果真是了得。」
「第二次你知道了,他帶着十餘人就潛入了興慶府,和梁氏勾上了,隨後指揮梁氏的麾下鎮壓城中的叛逆,而他同時安排了王韶在城外,一戰擊潰了西賊叛逆一方的大軍……這些手段你可有?」
種平搖頭,「若是某進了興慶府,最多是花錢許諾,先哄了幾個大將來做內應,不過很有可能還未說服成功,某的腦袋就掉了。」
「他還和大王交好,包相更是他的看護人,王安石的兒子和他相交莫逆……文名傳播四方的蘇軾和他也是至交,折家是他的盟友……這樣的人,種家就算是不能成為他的朋友,可也不能做他的對手,否則某沒有把握能擋住他的手段。或許當年的老祖能。」
所謂老祖,指的是這一脈的大儒种放。
「哎!」種平嘆道:「沈安這等人可惜了,若是活在百年前,定然就是開國功勳。」
種諤就着酒壺喝了一口,冷笑道:「開國時?那時不管是太祖皇帝還是太宗皇帝,都能讓他生死兩難!要麼丟下兵權去做富家翁,要麼就等着被尋個由頭殺了。」
從趙匡胤到趙匡義,這兄弟倆對武人的警惕是一脈相承的。若是有那等無敵名將,只能是種諤所說的兩種可能,再無第三條路可走。
種平笑道:「也是。不過當今官家可會……」
他伸手揮斬,眉間全是冷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