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的慶功宴頗為熱鬧,趙曙一高興就喝多了些,雖然沒醉意,但興致卻起來了,就吩咐說:「拿了嗩吶來。」
群臣面面相覷,只有歐陽修喝多了,就嚷道:「聽聞陛下乃是嗩吶大家,臣也會些簫笛,若是陛下不棄,臣願意相和。」
這個……
包拯沉聲道;「你喝多了?」
「沒,老夫沒喝多。」歐陽修揮手道:「陛下,臣還會彈琴……」,他衝着包拯笑道:「老夫會的多了去,包拯,你可有這般多才多藝?」
包拯沉着臉沒說話,他覺得這樣的行徑有些輕浮,和當年的李太白一般。
李白當年出入宮禁,靠的是文章詩詞,這樣的臣子在包拯看來就是幸臣。
想到就說,如此才是大宋第一噴子,包拯皺眉道:「臣子事君王當誠,當忠。以文章詩詞相和便罷了,以樂聲作和,這是輕浮!」
歐陽修嗤笑道:「你不會也不懂,且待老夫演繹一曲,讓你瞠目結舌,哈哈哈哈!」
趙曙心情極好,笑道:「如此便取了琴來,朕今日與歐陽卿家一同演繹一番。」
稍後嗩吶和琴都來了,調琴之後,趙曙先起了個調子……
歐陽修懵逼。
那麼高的調子,陛下,臣沒法相和啊!
他看了包拯一眼,老包正在板着臉,顯然不喜歡君王當着臣子的面玩音樂。
韓琦在邊上看了兩人各自的反應,不禁微微點頭,覺得包拯極為妥當。
君王要在臣子的面前保持威嚴,而和臣子合奏顯得輕浮了些,天長日久,臣子自然會輕視君王。
而包拯能看出這個問題,並指出來,卻在趙曙極為高興的情況下沒有堅持進諫,這便是大臣體統,既提醒了君王,又維護了君王的面子。
好一個包拯啊!
嗩吶聲聲,帶着歡喜,帶着輕鬆,聲音雀躍。
這是一個難得放鬆的帝王。
而歐陽修在邊上卻傻眼了。
嗩吶對於中原來說是個奇門樂器,大部分人都沒聽過,歐陽修自然不例外。
後來沈安給趙曙看病,給他找到了紓解的東西,正是嗩吶。
從此嗩吶就成了趙曙的摯愛,除卻妻兒江山之外,再無其它東西能媲美。
可趙曙吹嗩吶比較隱秘,以前是在郡王府,後來是在宮中,除卻親近人之外,也就是當年的街坊偶爾聽到些殘音。
歐陽修不知道嗩吶的厲害,就不自量力的說是要用琴聲相和……
好吧,相和,現在嗩吶聲音歡快激昂,怎麼相和?
大宋的士大夫都喜歡琴,有事沒事就撫琴一曲,然後撫須自得,這也是一種情趣。
可琴聲深沉悠揚,餘味無窮,就像是樂器中的君子。
而嗩吶卻是尖利高調,就像是樂器中的彪形大漢……
君子和彪形大漢來玩配合,君子如何是對手?但凡想出聲,大漢迎面就是一拳。
歐陽修覺得無趣,就隨手撫琴,仙翁仙翁的聲音傳了出來。
對於趙曙來說,喝多了吹嗩吶是一種享受。吹一吹的,那些酒意就被吹了出去,心胸寬廣,自在之極。
他正在舒爽時,這仙翁仙翁的聲音就像是噪音般的搶了進來,讓他的情緒亂了一瞬。
趙曙看了歐陽修一眼,這眼神有些嫌棄。
你別再亂彈琴了行不?
歐陽修被這一眼看的大慚,就退了下去。
趙曙的眼中多了黯然,覺得群臣濟濟,卻無一人是知音。
於是嗩吶聲就多了些沉重。
就在此時,包拯起身走了過去,在琴前坐下。
他雙手抬起,閉目凝神,然後左手按捺,右手撥動琴弦。
琴聲緩緩而出,卻是如山間小溪潺潺。
趙曙意外的看了包拯一眼,嗩吶聲一變,變得輕靈了起來,就像是有人在高山放歌。
山間小溪流淌着,有鳥兒在溪邊梳理羽毛,有小獸在飲水……微風吹拂,樹葉沙沙……
歌聲悠揚,掠過山脈,化為陣陣細雨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