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
「小姐,您醒了嗎?」
丫鬟桃子的聲音忽然自艙外傳來,打斷了早已經醒了,卻一直躺在床上沒有動彈,閉目養神的施清如的思緒。
她坐起來應了一聲:「醒了。」
披衣裳下床,給桃子開了門。
桃子便端着熱水進了她的船艙里:「小姐,我先服侍您梳洗了,好用早膳,剛才我聽李媽媽說,傍晚我們就可以到通州碼頭,終於可以不用坐船了。」
施清如接過她一邊說話,一邊擰好遞給她的帕子,笑道:「你又不暈船,怎麼也恨不能立刻就能下船呢?」
桃子吐了吐舌頭,「我雖然不暈船,可這樣日日都只能漂在水上,活動的地兒也只巴掌大一塊兒的日子也太難熬了,我都快無聊死了,當然巴不得立刻就能下船啊。」
施清如點點頭,「剛上船時還覺得新鮮,時間長了,活動的地方就這麼點兒,兩旁的景色也都差不多,是挺無聊的。」
此番他們一行上京,是先從桃溪出發,走了幾日陸路後,再從聊城上船走的水路,途經臨清、德州、滄州、天津衛,總算要抵達水路的終點通州碼頭了,不連前幾日坐車的時間,光水路都走了七八日。
桃子又是她新買來的,跟她還不到一個月,跟施家的其他人都不熟,平時除了她這個主子,連個說話兒的人都沒有,也不怪她盼着靠岸下船。
施清如洗完了臉,抹好了雪花膏,才推開了窗戶,就見太陽已經升得老高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便聽見艙外隱隱有腳步聲和說話聲,因問桃子:「老太爺老太太二老爺二小姐他們呢,還是暈船,都躺在他們各自的船艙里?」
桃子「嗯」了一聲,「聽說都還暈得站都站不穩,小姐您說都這麼多天了,又吃了藥的,怎麼老太爺老太太他們都還沒適應坐船呢?二小姐聽說尤其嚴重,暈得天天哭呢,她一哭,二老爺便不耐煩,不耐煩了便又是罵人又是砸東西的,我一天出門就夠少了,也聽見過好幾次,虧得小姐的船艙離他們的船艙最遠,不然要吵得小姐不得安寧了。」
「是嗎?」施清如淡聲應着,嘴角卻是無聲冷笑。
一個個的暈船是假,怕與她照面才是真吧?
知道怕就對了,知道怕以後才能學乖,知道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
船繼續前行,於傍晚時分,順利抵達了通州碼頭。
等待船排隊進碼頭的空隙,李媽媽親自一個船艙一個船艙的敲門,將施老太爺、施老太太、施二老爺和施蘭如,連同施清如,都請到了小小的敞廳里,「最遲半個時辰後,便可以上岸了,上岸後奴婢把船資結清,船家便會離開,所以各位主子千萬記得把行禮都清點好,別遺漏了什麼,不然回頭想再找回來,可就難了。」
李媽媽今日穿了官綠色的潞綢比甲,頭上的金釵在夕陽的餘光下熠熠生輝,說完她便草草欠身一福,自顧忙自己的事去了,神色間的倨傲、不耐與焦灼,幾乎要掩飾不住。
自施老太爺施老太太以下,施家卻一如既往的沒人敢跟她計較。
畢竟李媽媽不止是張氏從常寧伯府帶到施家的心腹陪房,本就不是尋常下人,更是他們一行這一路上衣食住行的安排者,施家便是施老太爺和施二老爺,也只去過縣城兩次而已,連州府都不曾去過,就更別說施老太太與施蘭如了,那真是一輩子去得最遠的地方,也不過臨鎮而已。
如今卻要一路又是車又是船的,千里迢迢的上京,萬一路上李媽媽故意裝點什麼怪,或是有意無意的把他們給落在了某個地方,他們豈不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了?
雖然李媽媽應該沒有那個膽子,但萬一呢?她心裏可一直窩着火兒呢!
李媽媽最會察言觀色,揣摩人心的,豈能看不明白施家眾人的顧慮。
這主奴之間,本來便不是東風壓倒西風,便是西風壓倒東風,不然也不會有「奴大欺主」的事了,心裏越發看不起這群所謂的「主子」之餘,當然更有本錢與底氣在他們面前傲了。
施清如等李媽媽離開後,方含笑一一掃過自上了船,便再未與她打過照面的施老太爺施老太太等人的臉,「祖父祖母的氣色很不好,二叔二妹妹也是,還都瘦了、憔悴了好多,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