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尹族的不斷壓迫之下,葉鷹的身體一點點拗折過來,雙膝一軟,「撲通」一聲磕在了柏油路上,竟是被壓得生生跪下了。在中國人的傳統觀念里,男人要跪就只能跪天地君親師,然而尹族很明顯又不屬於上述中的任何一種……葉鷹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拼了老命想要站起來,擺脫這充滿了侮辱意味的禁錮。無奈對手的力氣實在是大的嚇人,不管他怎麼努力使勁,都沒有半點從鐵腕中掙脫的可能。
「你等着……會有警察來逮捕你的!」他硬撐着不昏過去,用已經在打飄的眼光斜視着尹族的眼睛,但由下往上看,卻只能看見他那一頭像海草一樣纏在一起的黑髮,「等我和他們解釋清楚一切之後,倒霉的就是你了!」
「倒霉?」尹族的聲音刻意往上提了一個八度,好像是想要藉此表現出他的不屑和譏諷,「哼……看來你對自己的處境還是沒什麼概念啊,葉鷹先生。首先,第一點,first of all~~你是不是忘了什麼?比如……應歡的能力,之類的?」
葉鷹的神色猛地一滯,隨即又變得面如死灰。
毫無疑問,應歡可以借着「視野」的感染與傳播輕而易舉地發現他,找到他,隨後發現他所做過的一切事。證據一旦敲定下來,就是鐵一樣的事實,正如他可以不講證據就來逮捕尹族一樣,組織內的成員同樣可以不講任何證據地將他處理掉。他是警察,也正因為如此,他今天的所作所為是不可能被原諒的。這一路無辜民眾的死亡屬於社會性質極其惡劣的事件,必須要有人出來頂罪,或者說,負責!
「那又如何?」他鐵青着一張臉,聲音也在微微地顫抖着,「她能看見我,難道就看不見你嗎?」
「不好意思啊~~~她還真的就看不見我。」尹族撩起袖子,將戴在腕上的銀色手鐲亮給他看,一邊搖手,一邊嘚瑟地說道,「這個小東西叫做『匿器』,是我的老祖宗為了讓我得以躲開『神之眼』的監視才傳下來的。只要它還戴在我身上,任何偵測式超能力都將對我失去效用,在她眼裏,我的各種信息都會被模糊化處理,變成類似亂碼的東西。她只能看到你確實是在和什麼戰鬥,至於到底是和誰……那就不好說了。」
「嗚哇——嗚哇——」警鈴聲逐漸穿過塵霾,向着這裏一點點逼近,算是稍微撕破了些許絕望的氛圍。消防隊來了。遠遠地,葉鷹看到了每輛車上的紅色閃燈,它們有節奏地交相輝映着,好像在演奏一支莊嚴而又不凡的歌曲。
「他們來了。」尹族鬆開了葉鷹的手臂,任由他無力地癱軟下來,以一個極其難看的姿勢面門着地,重重磕在了柏油路上,「看你這個人還有那麼點兒意思,我再免費附贈你兩個人生小哲學吧,這可都是長者的經驗之談哦。」
葉鷹的意識開始模糊,他隱隱約約能聽見尹族說了什麼,但那些話離自己的靈台卻又隔着十萬八千里。好像平地里颳起一陣聲若雷霆的風暴,將他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揉的支離破碎。葉鷹感覺自己的身體已經記住了它們,儘管他其實什麼也沒聽見。
「第一……你先前所主張的正義,還處在一個相當低幼的階段,那甚至不能被誠摯為『義』,僅僅只是食肉動物對食草動物暫不徵用的幾個小錢罷了。真正的大仁大義之輩,心懷天下、魂系蒼生,會用最合理的方法來做事,也敢於承擔自己釀出來的後果。」說到這兒,尹族的話音忽然一拐,語調也變得邪氣盎然、不懷好意,「我本可以在一開始就接住你的拳頭,但我沒有,只有這樣你才能產生負罪感,才能明白應該如何謹慎地使用自己的天賦。有時候,人不經歷一兩下當頭棒喝,是沒法兒成長的。」
言下之意就是……為了讓葉鷹發自心底地明白這個道理,死這麼多人也不算什麼。
「第二,記住了,葉鷹。」尹族的聲音在淡去,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的身形似乎也在漸漸地向後平移,消失在葉鷹視野的盡頭,像是隔着一季又一季的時空在說話,「沒有什麼是永恆的。你對正義的追趕,就像夸父對太陽的追趕,你永遠也趕不上它。就算追上了,你也不能讓它一直停在天上。正義就和所有天體一樣,有着自身的規律,它必須將一半的時間留給黑夜,有時多一些,有時少一些……」
葉鷹終於兩眼一翻,徹底暈了過去。
沿着方才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