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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貨賣識家。」陳芷容說道:「趙大人是真正的識貨之人,把貨物賣給趙大人您,皆大歡喜,貨物又怎會再想着換個主人?正如大人所言,有自己想法的棋子頗是可怕,奈何正如我之前所說,這天下之人皆在棋盤之上、也皆是被人利用的棋子,其中又有多少沒有自己的想法?但若是棋手高明,又如何會擔心這些?」
聽陳芷容這麼說,趙俊臣啞然失笑,同時眼中閃過了一絲不耐。
陳芷容雖然想要投靠自己的態度頗為明顯,也口口聲聲的說要打消趙俊臣的心中顧慮,然而直到現在為止,陳芷容依然在繞圈子,趙俊臣心中的顧慮不僅沒有打消,反而愈加的濃重了。
所以,趙俊臣搖頭道:「陳姑娘你再次讓我受寵若驚了,我哪裏是什麼識貨的買家?更不是什麼高明的棋手,朝野中的那些清流們是怎麼評價我來着?……哦,對了,『其苟營朋黨,盡皆貪官污吏,敗壞朝綱,使廟堂一片烏煙瘴氣;其所作所為,只是弄臣小丑,蠱惑君心,日後必有聖賢除之!』……你看看,若我是識貨的買家,又如何只會買些劣品假貨?若我是高明的棋手,又如何會自尋死路而不自知?」
陳芷容卻搖頭道:「趙大人自謙了,即使你所買的貨物盡皆@ 只是一些劣品假貨,然而卻能夠物盡其用,靠着這些劣品假貨達到了今日之地位,這不正是說明趙大人你是一個識貨之人?至於自尋死路之說。更是荒謬……」
說着,陳芷容眼中閃過了一絲興奮之色,繼續說道:「一條路尚未走到盡頭。又誰能知曉它究竟是不是一條死路?豈不知這世上還有『柳暗花明又一村』之說?更何況,即使它真就是一條死路,但只要方法得當,一樣可以天險變坦途!到了那個時候,回首自顧,這般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能他人之不能。於危機重重之處尋找機遇,人之一生,也才能盡興。」
趙俊臣一副不可置否的模樣。對於陳芷容的這一番話,並沒有評論,只是淡聲說道:「陳姑娘的心中想法,倒是異於常人。頗為有趣。」
陳芷容敏銳的察覺到了趙俊臣神色間所閃過的一絲不耐——雖然與趙俊臣爭辯鬥智的經歷讓陳芷容覺得很有趣。但陳芷容還是狼的決定不再繞圈子,轉而進入正題,悠悠說道:「其實,我之所以視大人為識貨賣家,並在此時不顧大人心中疑慮而毛遂自薦,最大的原因,還是因為大人府中的那位如意夫人。」
聽陳芷容提到了方茹,趙俊臣眉頭輕輕一皺:「哦?」
陳芷容輕輕嘆息着。柳眉輕蹙,讓人心生憐惜。說道:「這些年來,小女子一直幫着涇國公打理一些事情,隨着自己接觸的人與事越來越多,反而愈發的對自己的心智自信了許多,然而越是自信,卻越是發覺身上的禁錮越多,不僅涇國公陳佑忌憚於我、多有限制打壓,手下的人也對我頗多輕視,屢屢陽奉陰違,哪怕我做的事情再多,卻也無法改變這般現狀,歸根結底,卻只讓我恨自己生為女兒身。」
趙俊臣見陳芷容終於說了一些實質的內容,不再與自己打禪機,眉頭一揚,並沒有插話,只是示意陳芷容繼續說下去。
「在世人眼中,女人畢竟只是附庸,又怎能展現出更強於男子的能耐與手段?若是一個女子展現出更強於男子的能耐與手段,與她接觸的那些男子,又怎會心中舒服?這般心中的不適應,對於像是陳佑這般的人上人而言,就會覺得事有反常、不受控制,轉而心生疑慮與忌憚;對於那些跑腿辦事的下人而言,更是會心中怨恨,並尋找一切可能來攻訐污謬於她,以此來維持他們心中那點可憐的自尊心……其實,這個女子若是生為男身,許多障礙便會迎刃而解,不僅陳佑會對他引為臂膀,手下人也會心服口服,盡心效力。」陳芷容緩緩評價道。
聽陳芷容這麼說,趙俊臣心中暗暗搖頭,覺得陳芷容雖然聰慧,也頗有手段,但心態偏激之下,在看事看人的時候,也不免多有偏頗,她的這些言論或許也有些道理,但頗有些以偏概全了。
陳芷容與趙俊臣相談至今,其實頗能看出她的心性,不僅自視甚高,又頗是藐視那些「利用價值」不足的人,只是如此一來,無論是陳佑對她的忌憚,還是其他人對她的敵視,箇中原因又怎會只因為她是一個女兒身?
可以看透他人,卻總是看不透自己,這是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