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六九章馮家喪事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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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春天氣喘吁吁地跑到學校操場的時候,在操場邊路燈昏黃燈光的映照下,春天看到的是馮小峰那瘦弱的身影發瘋般地圍着操場在轉圈奔跑,嘴裏是那如咆哮般的喊叫和痛苦的嗚咽。
春天的心裏不由一顫,春天明白,這突如其來的喪母之痛對這個只有十歲多的孩子來說打擊會有多麼的沉重。這種痛,現在只是陣痛,但慢慢地這種陣痛隨着時間的推移會一點點沉澱,一點點的積累,最後積澱成沉痛,而這種沉痛也許會追隨這個可憐的孩子一輩子。
春天深嘆一口氣,站在操場邊點燃一支煙默默地吸着,靜靜地看着滿操場瘋狂奔跑瘋狂喊叫的可憐的孩子。
春天知道馮小峰現在需要的是發泄,用吶喊、用折磨自己來發泄他心中那種難耐的痛楚。春天不想去驚擾這個已經沉浸在痛苦世界裏的可憐的孩子,春天要給他一些時間和空間,讓這個可憐的孩子自己慢慢地清醒過來。
良久,也許是十分鐘,也許是半個小時,已經過了多長時間春天不知道,春天只知道自己的腳下丟滿了煙蒂,還有春天的喉嚨,也因為過度吸煙而變得乾澀疼痛。
春天的目光始終追隨着操場上那個在黑暗中不停奔跑的瘦小是身影,終於,馮小峰跑累了,也發泄夠了,這個可憐的孩子腳步踉蹌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接着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只是這哭聲再也沒有先前那樣洪亮高亢,而是變得有些沙啞和無力,這個可憐孩子的身體已經疲憊到幾乎要虛脫。
春天再次深嘆一口氣,慢慢地走到了馮小峰身邊,春天蹲下身伸手把這個可憐的孩子攬到了自己的懷裏。
馮小峰順勢趴在春天的懷裏痛哭起來,只是,春天感覺不到一絲淚水的痕跡,這個可憐的孩子已經把淚水哭幹了。
「叔叔」良久,馮小峰停止了抽泣,抬起他那充滿稚氣的小臉看着春天說,「我要媽媽」
「好」春天伸手摸了摸馮小峰的頭頂,又拍了拍他的後背,「那咱們就回家!小峰是個好孩子,咱們回去之後不要哭也不要鬧,安靜地陪着媽媽好不好?」
馮小峰重重地點了點頭,一時間,春天感覺這個可憐的孩子突然間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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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在站起身的同時伸手拉了馮小峰也一把,馮小峰順從地站了起來,兩個人互相依偎着一起慢慢地往回走。
初秋的深夜已經有了絲絲的涼意,露水也越來越重了,微微的夜風吹過,春天的身上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衣着單薄的馮小峰也感覺到了一絲的冷意,瘦弱的身軀往春天的身子上靠了靠,春天伸出胳膊摟住馮小峰的肩頭,向他的身上傳遞着自己的體溫。
路上,春天輕聲細語地開導着馮小峰。春天告訴他,人生都有一死,人死不能復生,這是誰也不能違背的大自然的規律,即使我們最親最近的人也不能例外;春天還告訴他,與其讓母親活着遭受病痛的折磨,還不如早點解脫;春天還跟他說,母親雖然走了,但她會在天上一直陪伴着他,母親希望看到一個開心快樂、健康成長的孩子
春天每說完一句話,馮小峰都會皺着眉頭思考一會兒,然後是重重地點頭。春天明白,這個可憐的孩子已經開始學會了接受現實、面對現實。
到家之後,馮小峰真的就如春天教導的一樣,先給堂屋裏的馮昌喜、馮術和許丹問過好,然後拿着一個小馬扎去了臥室,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床前,伸出一雙纖弱的小手緊緊地握住劉淑珍已經冰涼的左手,不哭也不鬧,就那麼靜靜地看着他那已經去世多時的母親。
馮小峰的乖巧和懂事讓馮術這個精壯的漢子禁不住淚流滿面,此情此景,也讓馮昌喜的心情變得異常激動,嘴唇不停地哆嗦着,而臉上也早已老淚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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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越來越深了,時近半夜,春天和許丹在馮術的再三規勸下離開了馮家。
洗漱完畢,躺在床上的時候已經是半夜十二點多了,春天和許丹卻沒有絲毫的睡意,春天琢磨的是明天自己應該去馮家幫着做點什麼,而許丹擔心的則是年幼的馮小峰,擔心孩子受不了這麼大的打擊,擔心孩子以後沒人照顧。
這一夜,春天和許丹一夜未眠。
馮家,也是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