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茵的草坪起伏如巨獸的毛髮,遙遠的天風吹來樹梢乾枯的黃葉,寂靜的喧囂里,白菊淡淡的清香隨風支零。
「雨薇沒告訴你嗎,和你爸同在這片墓園的還有一位他生前的好友,葉海勝。」爺爺走到一塊墓碑前,將手中的花束放到名為葉海勝的男人墳墓前,說:「說起來,你跟他有頗有些淵源呢。」
「葉海勝?」吳門第一反應是想起了葉初陽,他們都姓葉,而那首《記憶》裏描述的正是他對亡父的緬懷和思念,難道他們……吳門將視線轉向墓碑,那個照片上的男人果然和葉初陽有幾分神似。
吳門將手中的白菊放了一束在葉海勝墓前,這才發現在他們之前已經有人來過,乾淨的大理石枱面上擺放着整齊的三束百合花。
「或許你已經猜到了,沒錯,他就是昨天那個叫葉宿雨的小姑娘她父親,說來還真是緣分,他兒子葉初陽居然和你同班。」爺爺在墓前雙手合什,吳門跟着照做了。
「說起來……似乎葉初陽在川奈區生活過一段時間……」吳門旁敲側擊。
「啊,你說那個啊。」爺爺很快地轉身離開,說:「那時候你和他們兄妹很玩得來呢,怎麼,你忘了?」
「有、有這回事?」吳門大驚,看來那些支離破碎的記憶確實是關於他們兄妹的,可我為什麼會忘掉?那句「好久不見」既然是真的,可為什麼後來他要否認?而且她也說……
「當時你們都還小,不記得了也很正常。」爺爺說,「我記得當時你只有四五歲的樣子,記不清了很正常。」
「原來是這樣……」吳門恍惚地點頭,可他總感覺有人沒忘,例如葉初陽。
「說起來,爺爺,你知道這些年媽媽都在做什麼嗎……」看着老人的背影,吳門忽然開口,「我總感覺,她在做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老人身形一頓,半晌,深沉地說:「有些事情,你還是不知道的好,畢竟就算你知道了也沒有用,徒增煩惱。」他側過半張臉,審視地看着吳門,一字一頓地道:「而且,我並不知道這些年她究竟在忙些什麼,不過……我們仍然活在這世上都是依靠着內心深處的一股信念,如果那是她的堅持,那麼我們就不能阻擋。」
「……」吳門沉默地跟着爺爺的步伐,去往另一座墓碑,出乎意料而又在情理之中的,那座墓碑前居然也擺放着三隻潔白的百合。
爺爺失神地凝視着那座冰冷的墓碑,將手中的白菊輕輕放在碑前的台座上,深呼吸。
「雖然這樣問可能會有點過分,」吳門彎下腰,將手中的花束拜訪在那個男人的墓前,壓抑着心中翻湧的情緒輕輕開口:「我,還有可能再見到他麼……無論是以何種形態。」
「……」老人沉默良久,說:「答案需要你自己親自追尋,但不能知其不可為而為之。」
「那麼我想,我已經做出了抉擇。」吳門抬起頭。
「這是你的信念嗎?」爺爺問。
「……正是。」吳門握緊雙手,「你說過,如果是堅持,那麼就不能阻擋。」
「是嗎……」老人彎起嘴角,「只要你堅守內心深處的那一股信念,那麼所有的問題就都不是問題……我該說什麼呢?在這個時候,」他看着那塊墓碑,笑了起來,說:「啊,該說,真不愧是我吳火正的孫子啊……」
「踏上這條路,或許你永遠也無法回頭了,日後悔恨當初也是完全沒有用處的。」老人又說。
「我不會。」吳門堅定地回答。
「不,你會,所有人都會。」爺爺嚴肅地說,目光凌厲,「所以我要你記住今天你所說的話,到生命盡頭來臨之前,所有的悔恨和祈禱都是沒有任何用處的!」
「……我,記住了。」
吳門仰望天空上的那一輪白日,從未有過這樣的想法,日光竟如此刺眼,仿佛我們無法看清的未來,誰也不知那一束白光之後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希望,亦或絕望。
三十分鐘前,同樣是這片墓園。
「昨晚宿雨給我打了電話,她說你失蹤了,問我知不知道你在哪。」說話的男人正是當初吳門在葉初陽家遇到的面癱大叔,「昨天你去半山了?」
「嗯。」葉初陽對此沒有做任何隱瞞。
第六十八章 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