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那場雨終於落下。世界一片灰暗，天和地被這雲之使者接連在一起，如同一個巨大的雞子。
落雨聲勢浩大，先是淅淅瀝瀝地下，幾個悶雷之後，玻璃窗開始發出噼噼啪啪的響聲，渾濁的水珠不斷碎裂着開出朵朵肉眼無法分辨的晶花。
由於下雨的原因，原本打算去外面聚餐的計劃被取消了，葉初陽打來電話說要去學校接葉宿雨，爺爺搶過電話說那不如你接過人之後直接來這兒吧，正好我出門買點東西，晚上直接在家簡單吃個飯。
葉初陽當然沒有異議，想都不想就同意了。掛了電話，葉初陽系好安全帶，打開前視窗的雨刷，為視線開出一條朦朧的道路。
車子是叔叔找朋友借來的，沃爾沃新款，黑色的車身，外觀看上去遠沒有不久前那輛鋼鐵怪獸具有震撼力，但作為代步工具，已經足夠了。
葉初陽發動車子，然後在隨身攜帶的背包里取出一個幾乎是嶄新的眼鏡盒。雖然近視度數並不高，但開車的時候他還是謹慎地選擇戴上眼鏡。
遠天低沉有力的悶雷間隔響起，可發動了車子的少年卻遲遲沒有鬆開離合，只是靜靜地看着雨幕，仿佛陷入了一場深沉的夢，眉睫痛苦。
雨天，總是會讓人想起不好的回憶，尤其是在祭奠亡靈之後。
沉默良久，葉初陽鬆開離合，車子緩緩駛出停車位，步入通往小區主幹道的柏油路。
同時，樓上窗前的一雙眼睛無聲地收回，抽煙的男人長長地吐出肺里的煙霧，自語：「十年了啊……」
臨川中學，初中部。
「啊，外面的雨根本沒有停的樣子啊，這下子要怎麼回家啊……奶奶的話根本沒法指望啊，怎麼辦……」同桌巧巧一直在碎碎念。
「葉宿雨，要不要我送你回家？我老爸每天都有叫司機來接我，現在他肯定已經在樓下了，怎麼樣？」同班一名打扮很時髦的男生自信地走到女孩桌前，說。
「不用，我家裏也會有來接的，因為是下雨天……」葉宿雨輕輕搖頭，背起書包，朝同桌說：「不然我送你吧。」
「這樣啊……」男生悻悻然，感覺有些有些自討沒趣。
「欸？真的嗎！那真是太感謝了！」巧巧跳了起來，抱住女孩的一隻臂腕，親昵地將腦袋靠在她的肩膀上，星星眼，「宿雨你真是個好人啊。」
「還不知道會不會準時過來呢，期望越大失望越發啦……」葉宿雨說，有些受不住同桌的黏屬性。
「會是誰來呢？葉爸爸？葉媽媽？還是——家庭司機？」巧巧追問，絲毫沒有注意到女孩的臉色忽然變得很陰鬱。
「……誰知道呢，或許一個也沒有呢。」沉默良久，葉宿雨輕輕開口。
「欸？不會吧！」粗神經同桌如是說，再度開啟碎碎念模式。
教學樓第一層的雨棚擠滿了人，人聲鼎沸。男生都是捋褲腿捲袖口的，一副「下雨是什麼？走過去不就好了」的表情，女生們聚在一起嘰嘰喳喳，一個個翹首等待亦或愁眉苦臉，舉傘站在大雨中的家長和司機們則在聚精會神地在人群里尋找自己熟悉的那道人影。
兩名女孩擠到雨廊前，巧巧看着接連天地的雨幕，癟嘴，「好大的雨啊，宿雨你有沒有看到……」
「喂，老鄭，我在這！」之前邀請葉宿雨的男生衝着雨幕大喊，然後回頭看着女孩仍顯稚嫩的小臉，說：「真的不要再考慮一下嗎？」
「不用了……」葉宿雨剛開口，身旁的人群忽然安靜了，她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一隻傘已經出現在她面前，與之同時出現的還有一件帽衫外套。
「哇，好帥……」巧巧看着撐傘的男生那張冷冰冰卻又酷到極致的臉，犯着花痴，然後遲鈍地感覺眼前的那張臉好像在哪裏見過，而且……啊咧？怎麼感覺這帥哥手裏的外套是女生的？貌似還是遞給同桌的？
「你同學？」葉初陽看了一眼葉宿雨身邊的女孩，中發，模樣挺可愛。
「嗯……」葉宿雨接過外套，抱在懷裏，感受着身邊眾多如同一盞盞聚光燈的視線，有些不自然地點着腦袋，說：「我還以為會是叔叔呢……」
「晚些時候他有個飯局，同事已經去接他了。」葉初陽拿出另一把傘遞給巧巧，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第七十二章 心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