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外間的細雪卻不見停。
蘇酒梳洗更衣完畢,正琢磨着用晚膳,蕭廷琛回來了。
他對霜降道:「給你家娘娘拿件斗篷,準備出宮。」
蘇酒好奇,「去哪兒?」
「國師府。」
帝後乘坐轎輦抵達國師府,宿潤墨似是料到他們要來,早已在花廳備好豐盛的晚宴。
蘇酒隨蕭廷琛落座,聽着他和宿潤墨談起國事,始終沉默地乖乖吃菜。
酒席間,宿潤墨飲了兩盞熱酒,看蘇酒一眼,淡淡道:「有些話事關機密,不知如何啟齒……」
這是要清場的意思了。
蘇酒明白。
她正好想去看看判兒,於是笑道:「皇上和國師談論國事,本宮女流之輩,便不打攪你們。」
說罷,徑直離席。
花廳里的侍女也很快退場。
宿潤墨笑了笑,「皇后娘娘果然冰雪聰明、一點就透,再加上背後還有陸國公府撐腰,皇上娶她,算是娶對了人。」
「究竟有什麼事,是不能當着她的面說的?」蕭廷琛轉了轉酒盞,姿態冷淡。
宿潤墨斂去唇畔笑意,「想來皇上已經知道齊國即將派兵南下的消息。據臣推測,這次謝容景南下,起碼帶兵五十萬。」
「五十萬而已。」蕭廷琛嗤笑,「涼州有三十萬兵馬,再加上咱們收編的百萬北涼鐵騎——」
「百萬北涼鐵騎,皇上也說了,是『北涼鐵騎』。」宿潤墨神色冷峻,「他們的忠心不值一提,甚至還需要咱們花精力防止他們兵變。」
蕭廷琛笑笑,「你拐彎抹角,究竟想說什麼?是大雍敵不過齊國,還是你宿潤墨要與朕散夥?」
宿潤墨遞給他一個白眼,「大雍對上齊國,自然有一戰之力。只是如果加上南疆,就會相當麻煩。據臣所知,南疆的軍隊正往大雍邊疆集結,他們和齊國聯手夾攻,大雍會陷入很被動的境地。為今之計,只有逐個擊破。」
見蕭廷琛好整以暇,他繼續往下說道:「蘇堂是南疆的君王,皇上大可將他軟禁,用他來挾制南疆的軍隊。至於大齊,只要皇上派出一個人,就能讓大齊五十萬軍隊不戰而降。」
蕭廷琛不動聲色地吃了口酒。
宿潤墨挑眉,「皇上?」
「朕不會答應。」蕭廷琛態度極冷,「宿潤墨,朕不會讓朕的女人低三下四去求別的男人。」
「皇后娘娘求一次謝容景,兵不血刃拿下五十萬齊國軍隊。或者兩國開戰死傷無數、生民塗炭,皇上挑哪個?」
蕭廷琛握着酒盞。
上好的前朝琺瑯彩瓷器,在他指尖蔓延開一道道細微縫隙。
琉璃燈火下,男人淺淺的桃花眼透出凜冽涼薄,烙印出的「盜」字格外邪佞野痞。
他薄唇輕勾,張狂又囂張,「朕管死傷無數做什麼?朕管生民塗炭做什麼?宿潤墨,從前爭天下是為了滿足自己的野心,現在爭天下,是為了把天下送到蘇小酒面前!朕的皇后自當高高在上,哪怕血流成河,哪怕朕粉身碎骨,都不需要她去求別人!」
宿潤墨靜靜看着他。
男人的眼睛裏跳動着火焰。
熾熱,瘋狂。
他深愛蘇酒,那個女孩兒仿佛比他的心臟和靈魂更加重要!
如果愛情是一場獻祭,他毫不懷疑蕭廷琛會把他的一切獻祭給蘇酒。
在世人眼中,蕭廷琛是權傾天下的帝王。
可只有他宿潤墨清楚,蕭廷琛分明只是蘇酒石榴裙下最忠誠的那條狗!
效忠這樣的帝王,他心頭滋味兒複雜。
……
另一邊。
蘇酒被國師府的侍婢引到廂房。
推開屋門,撲面而來都是冷清。
落雪的初冬夜裏,廂房並沒有燃炭火,仿佛冰窖般凍人。
一盞油燈照亮了屋子裏的情形。
屋內陳設破舊簡陋,榻上胡亂卷着被子,被面已經被鮮血染成神色。
判兒蜷縮在被子裏,凍得唇瓣乾裂發白。
渾身的傷口被草草包紮,空氣里瀰漫着濃烈藥香和血腥氣息。
蘇酒小心翼翼走過去。
第834章 蕭廷琛是蘇酒石榴裙下最忠誠的那條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