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蒂爾達對他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街區的籃球場,那天在家裏實在呆不下去了,一個人跑出來坐在籃球場外的台階上不知道該做什麼,而那個人也在那裏,而且就那麼坐了一整天。
雖然是個怪人,比住在隔壁的那個中年大叔還要古怪,但瑪蒂爾達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包裹在他身上的那種強烈的孤寂和空洞。
那也是她和他的首次交集,離開球場的時候,她被幾個打球的少年攔住調戲,本來她想給他們一人一拳然後趁機溜走,但她還沒動手一個身影已經擋在了自己的前面。
那高大的背影直到現在瑪蒂爾達都還記得,而且和今天一樣,自始至終他都沒有說一句話,如果不是曾聽見他和樓下雜貨鋪的老闆說過話,她恐怕真會以為他是啞巴。
那幾個少年威脅了幾次,但最終還是灰溜溜的走了,而他隨後也一聲不吭的離開,連多看她一眼的動作都沒有,真是……莫名其妙。
雖然如此,含着棒棒糖的瑪蒂爾達,將腦袋靠在欄杆上,出神的看着前面,小臉蛋上一片寧靜。
然而寧靜始終是短暫,等那兩個找麻煩的人離開了,少女隨即又被父親拎了回去,然後各種訓斥與喝罵絡不絕耳。
這似乎就是她的生活的全部,沒人關心她,沒人在意她,猥瑣的父親,招搖的母親,蠻橫的姐姐,這就是她的家庭。
他們恨她,他們討厭她,他們不希望她存在,這就是她從這個家所感受到的東西。
唯一能讓瑪蒂爾達感到安慰的,只有最小的弟弟了,他是那麼的乖巧,依戀着自己的小姐姐,聽話而且乖乖巧巧。
只是,她可以安慰照顧自己的弟弟,誰來照顧她呢?所以——
「她死了!」第二天接到學校的電話,詢問瑪蒂爾達為什麼已經兩周沒有去,而且申明交了的學費不會退還,裝出大人語氣接聽的,瑪蒂爾達最後咬着牙,忍着要奪眶而出的眼淚,冷冷的這麼答道。
不過這只是個開始。
「給我滾開,否則我就撕爛你的臉!」
「為什麼?你已經霸佔了電視機,你還想霸佔這個?!」
「我才不管那些,你要是不拿來,我就給你好看!」
「休想!」
「好吧,這是你自找的!」
面對高高壯壯蠻橫無禮動不動就打人的姐姐,瑪蒂爾達根本不是對手,至於父母,早上她打她的時候,忙着做某些事情的他們就沒管過,現在也不會管。
所以,那混蛋一巴掌將她的鼻血都打出來了,還讓她滾出去買東西。
砰,關上房間的門,瑪蒂爾達捏着自己的鼻子來到走廊上,她沒有掉眼淚,表情只有麻木,顯然對這種事已經習以為常。
但穿過走廊的門來到樓梯附近時,卻不由一愣,前面的樓梯口,那個亞裔男子正往上走來,看到她時也明顯的愣了一下。
瑪蒂爾達當即轉過身去背對對方,不知道為什麼,她不想他看到自己這狼狽的模樣。
幾秒鐘後,一張白色的手帕遞到了她的面前,亞裔男子站在旁邊默默的看着她不說話。
猶豫了下,少女接了過去,捂住了自己流血的鼻子。
「人生總是這麼痛苦?」她看着他,突然這麼問道,「還是只是小時候如此?」
對方沒有說話,凝視了她良久,那本來顯得有些麻木和空洞的目光似乎活了過來,不知道在閃爍着什麼。
「每個人都是不同的。」半晌後他這麼說道。
瑪蒂爾達愣愣的看着他,似乎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但很快她笑了下,眉宇間的抑鬱似乎也變少了一點。
亞裔男子沒再開口,也沒要回自己的手帕,轉身繼續往上走去。
「等等,」少女忽然叫住了他,呼吸微微有些急促,「我要出去賣些東西,需要我給你帶點什麼嗎?」
雖然嘴唇上面,鼻子下方的地方一片殷紅,讓她看起來有些滑稽,但目光很誠懇,甚至藏着一點點哀求。
亞裔男子停下腳步,回過頭來再次看了她半晌,才輕輕點了下頭:「兩盒牛奶。」
「好啊!」瑪蒂爾達笑容更大了,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