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八十章高家
過了好一陣,富弼才緩過勁來,苦笑道:「七十年第一次失態,明潤出府之後,可得嘴下留情。」
蘇油笑道:「富公放心,就算我說,也沒人信啊。」
富弼笑道:「第一次知道明潤有安邦定國之能,你猜是何事?」
蘇油說道:「莫非是驅逐諒祚?」
富弼搖頭。
蘇油又問道:「那是開發兩浙?」
富弼還是搖頭。
蘇油想了想:「這都還不夠,那是交趾歸降,占城納土?」
富弼笑道:「都不是,遠在這些之前。」
蘇油有些訝異:「之前?之前我位卑力薄,在夔州幾乎不免。再之前,那更是胡鬧居多了。」
「雖然渾水摸魚屢獲升賞,但那些手段花樣,入不了富公法眼吧?」
富弼說道:「我記得那一次是在陛下書案之上,看到了一個古怪的圖形,以為是巫蠱之術,大吃一驚。」
「不料陛下告知那東西是一門學問,叫函數曲線,是將數理之法用幾何線條表現出來。」
「陛下還告訴我,那是一條反拋物線。代表的是國運和時間的關係。」
「陛下指出圖紙上的一個點,說那是當時的國勢,可以看出,隨着時間的推移,那條線還要繼續向下運行一段時間。」
「但是如果導致國勢向下的因素,被導致國勢向上的因素所抵消,並且尚有一些向上的剩餘力量的時候,國勢加速向下趨勢就會變成逐漸的減速向下,趨勢逐漸趨於停止,最後在最低點停下來。」
「緊跟着,國勢就會進入上升期。」
「一開始會非常的緩慢,幾乎難以察覺。但是趨勢已經悄然逆轉,之後就會越升越快,到最後形成狂飆一樣的增長。」
「這個過程中,保證向上的餘力始終持續性地存在,乃是關鍵,強大與否,卻並不重要。」
「只要其存在,哪怕非常的微弱,也是良性,最終總會讓這條線從下行,平滑地過渡到上揚。」
「當時我就知道,這個人,必定是經天緯地之才,他已經掌握了力量與趨勢關係的奧妙!」
「范文正公說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就是在憂患降臨之前,眾人逸樂之時,先一步察覺到危機的觸發,趨勢的轉變。」
「而在眾人盲目無措,號喪心死之際,又能先一步預見到轉機的來臨,還是提前察覺趨勢的轉變。」
「不,不僅僅是覺察,甚至能未雨綢繆,提前佈置,主動推動趨勢的改變!」
「我還以為此人必定是仙風道骨,洞閱世情,非鬼谷、箕侯一般的人物莫屬,結果一問陛下,這圖原來是明潤所制!」
「那年你多大來着?好像是大破蕭關後回來的時候吧?十八還是十九?」
蘇油赧笑道:「其實我也不記得了。」
富弼笑了,在小蘿莉婉轉的歌喉里,在冬日裏難得的暖烘烘的陽光下,笑得皺紋更加的深刻:「不記得好啊,不記得,說明是發乎內心的自然而然,更是堅持認定的理所當然。」
「叫你過來,其實也沒啥好說的。明潤相計規劃,每在十年之前,神鬼所莫能測,而從無侈功矜能之態。這份老成,歷代宰執也沒幾個可比。」
「老夫只有一言相告。」
蘇油躬身:「敢聆富公教訓。」
富弼說道:「陛下身邊,如今正臣無多,卻依舊優隆我等舊臣,明潤可知何意?」
蘇油頓時心中一震,臉上也不自然地帶了出來。
富弼笑道:「明潤果然是聰明人,看來是明白的,甚好,去吧。」
蘇油再次躬身:「富公高義,蘇油沒齒難忘。」
富弼不再回答,閉上了眼睛,安心欣賞起曲子來。
從臥雲堂到出了鄭公園,一路上蘇油都在思索。
富弼是在提醒自己,不要一味猛衝猛打,要提前給自己規劃好後路。
趙宋祖制異論相攪,其實是一種政治本能,皇帝一邊用着順手的臣子,一邊卻將老臣擱在幾處重要地區,給予崇高的地位,就是在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