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四十章自反而縮
「使不得使不得!」孫固狂揮着枯瘦的手臂:「如此一來,夏人抵抗之心,豈不是更加的堅決?」
「要的就是這個堅決!」趙頊咬牙切齒地說道:「冥頑不靈,那就絕其血脈,毀其宗祀,此等禽獸之族,本就不該讓它生在世間!」
蘇油內心狂翻白眼,陛下你是政治家,不是什麼憤青小白,你的任務是為民族開拓生存空間,這些話,留給太學的學生們去鬧就夠了。
躬身說道:「陛下不要這樣想,臣這道建議,只是對夏人的攻心之術而已。」
「罔萌訛是太后的面首,梁太后如果保住罔萌訛,那就可以被解讀成為了自己的情人,置梁氏族人和西夏宗室於不顧,這些人日後就算上了戰場,恐怕也會多一份心思。」
「這個我們先讓沈括去談,用一個罔萌訛換取邊境的安寧,在梁永能心裏肯定是感覺非常划算的。」
「梁永能派罔萌訛打環州,本來就是借刀殺人之計,現在我們在給了他充分的理由,就看梁永能如何反應。」
「最好的結果,就是梁永能在沒有梁太后首肯的情況下,將罔萌訛殺掉,這樣西夏朝廷和邊軍的裂痕,可就大到無法彌補了。」
趙頊這才明白蘇油的詭譎心腸,剛剛說的那些,不過是搶佔道德制高點而已,結果自己被鼓動得心境動搖,一腔熱血全上了頭了。
不禁有些赧然,但是想着這總是提振士氣的大好事兒,還是很高興:「還有呢?」
蘇油說道:「還有就是,這一戰體現出了京師禁軍將領,在臨敵方面的經驗不足,而西軍將領們雖然在謀略,軍制上有所不足,但是對付夏人的經驗卻非常豐富。」
「陛下應當下詔高遵裕,讓他和西軍將領融洽相處,不要輕視他們,認真從他們那裏吸收經驗。」
「新軍固然是攻堅克銳的絕對主力,但是傳統西軍,才是承擔起整個對夏戰局的厚實基礎,在態度上,不可厚此薄彼。」
說完認真地看着趙頊:「陛下,你也是如此。」
趙頊的臉一下子就紅了。
他知道蘇油這是在提醒自己對劉昌祚的態度。
河州知州劉昌祚氣雄貌偉,精通兵法,尤善騎射,有百步穿楊之能。
這人的箭術比王文郁還要高,出使遼國回來,趙頊讓其展示箭術,百發而百中。
夏兵入侵劉溝堡,劉昌祚率騎兩千出援,敵人在黑山設下萬騎埋伏,先以小隊詐敗,誘劉昌祚深入,然後以重軍圍困。
劉昌祚毫無懼怕,率軍廝殺,兩千對一萬,殺得難分勝負。
黃昏時分,夏兵主帥騎馬前沖,企圖活捉劉昌祚,劉昌祚一箭正中敵帥咽喉,使其跌馬而亡。
夏兵見主帥已死,紛紛潰逃,劉昌祚率軍追殺,繳獲無算。
這一戰是劉昌祚成名之戰,其後夏人每獲其箭矢,都要珍而重之地當做神物收藏。
前段時間軍機處命西線將領上報對敵方略,多數將領都踴躍誇口表忠心,紛紛表示西夏不足平,好像大宋只需要踏出一隻腳,夏國就會被輕輕鬆鬆滅了一般。
只有劉昌祚言夏人勇猛狡猾,不可輕視,需要認真準備。
然後說國戰消耗太大,不划算,應當效霍去病,只帶數千人,用熟悉夏境的蕃人,因糧於敵,一路燒殺搶掠大肆破壞,以減少西夏人口為良策。
還說大宋如今雖然西軍人數有了足夠補充,但是軍制紊亂,政出多門,安石相公說要立新法,結果新法沒有立好人就走了,陝西路卻多了保甲,越加紊亂。
安石相公去後,朝廷又添了個軍機處,指手畫腳,更會讓地方將領無所適從。
其實劉昌祚說得對,不過蘇油並不是沒有在解決。
蘇油解決指揮體系紊亂的方法,是完全另起爐灶,以新軍為依靠,然後漸漸將軍事指揮權收到軍機處,一步步地來。
但是新軍在陝西沒有戰績,因此劉昌祚對於自己頭上憑空多了個婆婆,表示怨言。
此舉得罪了很多人,趙頊給自家舅舅的信裏邊寫道:「昌祚所言迂闊,必若不堪其任者,宜擇人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