轅拽展,能把牛籠嘴尿滿......
盧華聽得哈哈大笑,笑出了眼淚,差一點岔了氣兒,喘息了半天,才說:嘻嘻,我知道了,把世界上辦不到的事情,說成可以辦到,就是吹牛皮。秤錘是鐵的,哪能捏扁?碾盤是石的,哪能打散?犁轅是彎的,哪能拽展?牛籠嘴是空的,哪能尿滿.?......張老師,這都是老百姓說的閒話。正式報刊上,講究新聞的真實性,恐怕就沒有吹牛皮、浮誇風的陣地了。
德仁一臉嚴肅的:按道理說,應該是這樣。可是,當時的浮誇風越刮越大,吹牛皮越吹越厲害,鋪天蓋地,一些報刊也難辨真偽了。1958年8月13日《人民日報》頭版頭條新聞是「早稻畝產三萬六千九百多斤」,消息震驚中外,可是誰敢相信呢?平常一畝地只能產稻穀1000多斤,這種超出30多倍的產量,真能把天吹塌,可是《人民日報》的編輯竟然相信了。——其實他們也未必相信這是真的,但是大勢所趨,假話如潮,也只好弄假成真了。
盧華驚嘆的:是啊,太離奇了,連我也不相信呢。在這種形勢下,你以一個右派的身份,竟然不願意隨波逐流,真是難得。可是結果怎樣?是得到領導的表揚呢?還是提前解除勞動教養呢?
德仁說:哪兒會呢,我只是按照自己的良心辦事罷了。
盧華繼續要求着:張老師,再講講你在渭北農村的經歷吧。
德仁嘆了口氣:唉,既然已經開頭了,我就說說這18年的主要事情。第一件事,當了10年棉花技術員,兢兢業業,刻苦鑽研,創造了50畝棉田平均畝產皮棉150斤的好成績。第二件事,我當了10年義務記分員,任勞任怨,堅持兩天晚上記一次工分。第三件事,在生產隊長撂挑子的時候,為了不耽誤農活,我頂住諷刺打擊,挺身而出,打鈴派活,人稱「二隊長」。十幾年,這樣的事情,我一共幹過三次。
盧華讚嘆的:不容易,你身處逆境,不為名利,能為集體着想,實在難得。——那麼,有沒有什麼事情,說明你經過鬥爭,取得了勝利?
德仁興奮起來:有哇。我有一段類似路遙《人生》中高加林的經歷,經過鬥爭,我取得了勝利。那是1974年,社員推薦我在大隊小學當了民辦教師。不到一年,大隊會計因為有經濟問題被撤職,他通過公社的關係擠進小學當了民辦教師,當年11月,不等一學期結束,我便被平白無故地趕出學校。......
盧華驚訝地喊了起來:哎呀,這和高加林的遭遇一模一樣,生活里真的有這樣相似的一幕。高加林當時痛苦欲絕,差一點喪失了生活的勇氣,張老師,你可要挺住哇!
德仁激動起來:是啊,當時我很痛苦,也很氣憤,找大隊,找公社,可是不起任何作用。後來冷靜下來,我想自己的長處就是耍筆桿子,為什麼不可以寫一份意見書,向公社黨委反映呢?但是,怎樣寫意見書才會引起黨委的重視呢?——何況大隊會計進入學校,就是經過公社領導同意的。
盧華也有點擔心:是啊,公社領導決定了的事情,你提意見,他們會改變嗎?
德仁態度堅定的,就像是發生在眼前的事情似的:對,這封意見書,一定要寫足自己應該繼續當民辦教師的理由,指出公社安排大隊會計進學校不合理不合法的地方,要挺起胸膛,理直氣壯,據理爭辯,不能有一絲一毫哀求的語氣。
盧華也來了勁兒:對,理直氣壯,據理爭辯。
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說起這封意見書,德仁依然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夜靜更深,我鋪開信紙,在燈下寫意見書:
尊敬的公社黨委:
你們好。
我是安平村社員張德仁,原是安平小學的民辦教師,在工作成績顯著的情況下,被無緣無故地解聘。據文教幹事說,我當民辦教師縣文教局沒有批准。我要質問,我擔任民辦教師將近一年,縣文教局沒有批准,那麼一個月12元的生活補助費是誰發的?我還要質問,大隊會計前腳邁出了大隊,後腳就踏進了學校,難道縣文教局就批准得這麼快嗎?我覺得,這裏面一定有問題。
我堅決要求,公社黨委恢復我的民辦教師職務,否則的話我將向縣委反映,向上級反映,直到我的問題得到解決。
盧華高興的:好,這封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