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一章:老舅上京危如累卵;元春染恙大廈將傾(六)
馮紫英引着寶玉進了定下的單間。忙着讓了坐,只等送茶水點心的人下去,才給寶玉到了茶水,「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寶玉端了杯,笑笑道,「莫不是要喧賓奪主?」
馮紫英嘆道,「只當是為了甄家之事,陪個不是吧!」
「這更是好笑了。才敢才說了姓賈,這會子怎麼又扯了甄家去呢?」寶玉說着話,敬了馮紫英一回,喝了茶。而心裏暗自高興,看來自己總歸是改變了些個的。賈政提前離京,馮紫英沒有原本中一樣,抄了甄家後,去賈家賣寶。圍屏,童子鍾,母珠,鮫綃帳。而這會子又主動說起甄家之事。心裏不由痛快許多。
馮紫英見寶玉喝了茶,笑笑道,「一晃認識幾年了,卻依舊不熟的,說起來也算我失禮了。」
「今天這怪話可真是夠多的。」寶玉說話,幫馮紫英倒了茶水。
馮紫英謝了一回,盯着寶玉的扇子又看了一回,見寶玉只顧端杯品茶,並不在意,馮紫英探手拿了寶玉的扇子,抖了一回,又搖搖頭。訕笑道,「寶二爺每每誠心待我,我卻視而不見,還不算失禮嗎?」
「這是幾時還生出這多心的毛病了?」
馮紫英嘆道,「早該想到的。從前只是覺得寶二爺待人熱誠,微微一爭,我們便受不得了。哪裏還見了二爺這一身功夫呢?直到初三那日噴了一口水,才看出寶二爺的身手來。這會子再看了這扇子,想來將軍二字,寶二爺定然當得。」
寶玉想初三那日,馮紫英嗆水,自己下意識閃開。速度暴露了自己,方才賈母又說戾氣這樣的話。心中有數,真是再怎麼加小心都是不成的。而馮紫英憑着自己的扇子,馬上聯想到了扇子將軍。看來自己找他算是對了。不由一笑道,「璞玉待磨,哪裏又稱得上將軍了!」
聽寶玉認了西征之事,承認自己是賈璞。馮紫英心情大好。「早在江南之時,便以聽聞將軍之名,那時還想着平叛在即,誰知生出這些個變化來。更沒想到陳家如此手段,居然把罪過拋到了史家身上,連帶着衛老王駕病倒。」
不理馮紫英說陳家抄檢史家之事,只一嘆道,「誰又能想到,南安王爺也敗了呢!」
「是啊!」馮紫英長長舒了口氣,「這一回另舅怕是要擔起招討之事了。」
寶玉道,「誰都一樣的,內里不和,外面也就不用說了。」
馮紫英道,「怎麼的也要比南安王爺好些的。另舅統兵已久。謝鯨等人也怕是要恢復了。再加上寶二爺和小衛王,這一仗卻是能打。」
寶玉道,「難不成喝着水打?」
「大不了糧草不濟,不領執事罷了。」馮紫英說着一嘆,「這一回再要敗了,怕是誰都沒用了。不說叛軍氣勢高漲。只說咱們的人,不嚇破膽就是好的了。」
寶玉道,「難啊!」
馮紫英知道扇子將軍大戰一事,又想他知曉斷糧敗的可惜。忙道,「另舅若領了招討之事,寶二爺又信得過的話,家父可以壓糧運草。保障軍需。我也可以衝鋒陷陣,搏個前程。」
寶玉道,「這糧草活計可是個肥差,哪裏輕易好上手呢?」
「肥差?真是大諷刺了,數萬兒郎性命換的肥差。」馮紫英苦笑搖頭,「我馮某人也下過絆子,卻沒這般不識大體過。」
寶玉道,「我心裏也覺得舅舅回來怕是要領招討之事的。只是又擔心舅舅路途不順。」
馮紫英道,「另舅手下親衛各個了得,只那謝鯨便可見一斑,所以也不必過於多心。只想想真的領了招討之事如何行事才好。」
寶玉道,「想了也是沒用的,還不是舅舅說了算?」
馮紫英點頭,又道,「不過,話還是說得上的。千萬記得我,還有那糧草之事。」
寶玉笑着點點頭,又道,「原本想着求你的,哪成想反倒被你求了一回。」
馮紫英一笑,「有話只管說了便是。」
寶玉道,「不是我不想說,實在是不好說出口的。」
馮紫英一怔,小心道,「京營節度之事?」
寶玉點點頭,「便是這個了!」
馮紫英道,「拿了這個,糧草可就不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