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無序的風從遙遠的幻影之地吹了過來,將灰白色的細沙捲起,在坍塌傾頹的祭壇與王座之間掀起了一片煙塵,那煙塵中仿佛有無數古老事物的幻影在起伏沉淪,卻又在下一場風沙到來時煙消雲散,王座上的女神平靜且長久地注視着那些沙塵中偶爾浮現的幻象,許久之後,威嚴卻又仿佛帶着感傷的聲音才在天地之間響起:「是啊,大冒險家,我們都在這個地方待了太久,許多事情都因而顯得模糊了,包括我們曾經所重視和關心的……都在風中如塵消散。」
維爾德的聲音顯得頗為驚奇:「……女士,您也會因時光與事物的流逝而感傷麼?」
「神也是有人性的,神最有人性,大冒險家先生,」夜女士的聲音似乎帶上了一點笑意,「那些失去了人性的,要麼已經在瘋狂中隕落,要麼遲早會踏入終結。」
「……那個在您的王座周圍徘徊侵襲的『東西』呢?」石柱上的書本問道,「祂也有人性麼?」
這一次,王座上的聲音沉默了很長時間,直到下一陣風沙揚起,才有聲音從王座上傳來:「祂當然也有祂的人性,而且從某種意義上講,祂的人性純粹而不染雜塵。」
「……是麼,我還以為那東西連思考的能力都沒有,」大冒險家的聲音聽上去很驚訝,「原來祂竟然還是有人性的麼……」
「啊,你說得對,大冒險家,祂確實是連思考的能力都沒有……」王座上的巍峨身影輕嘆着說道,伴隨着話語聲,祂慢慢起身,手中不知何時已經出現了一柄由黑白雙色組成的權杖,她看向沙漠盡頭那一片仿佛城市剪影般的陰暗區域,邁步走下祭壇,「剛出生的嬰兒也沒有思考的能力,但世間最純粹的人性就在嬰兒的第一聲啼哭之前……」
沙漠中的風呼嘯起來,遠方黑白分明的城市剪影中,一團不可名狀的、由無數增生肢體和變異血肉形成的可怖團塊正在從黑暗中滋生出軀體,就仿佛一輪血肉形成的巨日般漂浮在城市上空,開始緩緩向着王座祭壇的方向漂浮過來,那血肉團塊中傳來了刺耳的聲響,仿佛是無數聲吶喊、無數聲尖叫和大量低沉的呢喃混合在一處,而在它的血肉觸鬚蔓延之處,灰白色的沙漠迅速被染上一層令人瘋狂的黑紅斑痕,純淨的沙塵被瞬間化為污濁的泥漿團塊。
但下一秒,無形的力量便從王座方向擴散出去,沙漠邊緣的污染被瞬間阻遏,從王座上起身的巍峨身影邁步向着遠方走去,那些在祂衣裙上蔓延遊走的灰白色裂隙如水般流淌並凝聚在祂手中權杖的頂端,仿佛統御着整個世界的光影一般。
「『嬰兒』又要啼哭了,祂需要來自長輩的一點『關愛』,」天地間響起威嚴而慵懶的女聲,「大冒險家先生,記得專注於星圖,不要去聽、去看『邊境』傳來的動靜。」
「啊,這絕對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嬰兒……也是最可怕的家暴現場,」石柱上的古樸書典發出一聲嘆息,「好的,我明白,您多加小心。」
……
在一番努力之後,四周刺耳聒噪的報警聲終於停了下來,但房間各處的紅色警示燈光卻仍舊閃個不停,高文站在主控室盡頭的大型終端裝置前,表情異常嚴肅地看着那已經完全失控的系統界面,在很長的時間裏都保持着一動不動的姿態。
直到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傳來,他才微微轉了轉脖子,稍稍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我就知道你最後還是要偷偷溜過來。」
「我是小賊嘛,手腳能老實下來那豈不是違背自己的職業精神,」琥珀大大咧咧的聲音在高文背後響起,聽起來一點都沒有「違抗命令」的緊張感,「你這麼長時間就一直在這盯着這玩意兒看啊?你還打算從這裏看出哨兵的弱點?」
高文的視線回到了眼前的半球形大型終端上,他盯着那上面投影出來的全息畫面,過了幾秒鐘才慢慢說道:「我在尋找這艘船的弱點。」
「這艘船的弱點?」琥珀挑了挑眉毛,邁步來到高文旁邊,也跟着對方一起盯着眼前的大型終端猛看了半天,然而她壓根一個符號都看不明白,「你是說這艘船的弱點就是這個主控室?這聽上去倒是挺合理的,這裏畢竟是它的控制中樞嘛……不過之前不是說這個主控室實際上已經和飛船的運行沒什麼關係了麼?」
「這正是問題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