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上衝動失控的人。」
「或許吧,」貝爾提拉沉默了片刻,才輕聲說道,「我已經太長時間不曾有過親人和朋友,已經不太明白這方面的事情……幾百年前的經驗和記憶,放在如今這代人身上大概也並不適用吧。」
瑪格麗塔深深地看了這位早已不能算是人類的古代德魯伊一眼,貌似隨意地說道:「你應該也收到消息了吧——索林區域將派出一支包含作戰、建設和醫療人員在內的混合支援部隊前往冬狼堡前線,去應對那裏提豐人越來越強力的反撲。」
「啊,當然收到了,畢竟我承擔着這裏的很多工作,」貝爾提拉很淡然,「這很正常,索林地區的生產建設兵團有相當一部分人員是去年從東境徵召來的,他們了解長風-冬狼對峙區的情況。」
「……你本人沒什麼感想麼?」瑪格麗塔忍不住問道。
貝爾提拉卻反問了她一句:「你想說什麼?」
「你曾經是個提豐人,雖然那是很久以前,」瑪格麗塔很認真地看着對方,「嚴格來講……你甚至是羅塞塔·奧古斯都的祖先之一,是提豐皇室。如今提豐正在遭遇一場神災,而塞西爾正和他們處於戰爭狀態,我以為你會對此有額外的關注。」
「你也說了,那是很久以前,」貝爾提拉突然笑了一下,雖然這個笑容有些僵硬死板,「我離開提豐的時間遠比巴德和他女兒分離的時間更加久遠,久遠到我已經忘記奧古斯都家族的那些面孔是什麼模樣了。現在那裏沒有我認識的人,沒有我認識的城市和街道,甚至連我記憶中的奧蘭戴爾都已經在兩百年前沉入了大地深處……現在那對我而言是個陌生的地方,我覺得自己沒什麼可感慨的。」
瑪格麗塔怔了一下,才慢慢露出一點笑容:「倒也是。」
一陣風從遙遠的北方吹來,索林巨樹的樹冠在風中泛起大面積的、長時間的沙沙聲響,這些以公里計的枝丫舒展着,貝爾提拉的一線目光在枝丫間延伸,望向了遙遠的東方——然而在巨樹感知區域之外,她作為一株植物所能看到的只有無窮無盡的黑暗。
……
霧,無邊無際的霧,籠罩了整個奧爾德南的霧。
每年的這個月份,長久不散的霧氣總會籠罩這座佇立在平原上的城市,奧爾德南的人們已經習慣了這種濃霧籠罩的季節,並習慣於在長達數月之久的、混混沌沌的天色下生活,在富有詩意的人看來,那些在建築物之間漂浮的霧以及在霧氣中影影綽綽的屋頂和塔樓甚至是一種令人迷醉的美景——關於霧中帝都的詩篇,在長達兩個世紀的時光中隨處可見,隨時可見。
然而在塞西爾2年(提豐739年)的霧月,奧爾德南的市民們從這熟悉的霧中感受到的最多的卻是緊張不安。
一種恐慌的氣氛伴隨着各式各樣的謠言在城市中蔓延着,那些不斷傳出怪響、據說已經被惡靈佔據的戰神教堂,那些頻繁調動的軍隊,那些從前線傳來的消息,無一不在挑動着提豐人緊張的神經,而在霧月第一周的最後一天,又有一件真正的大事發生了。
和之前那些模糊不清、令人焦慮的流言蜚語比起來,至少這件事明確無誤:在帝國議會所有議員全票通過的情況下,皇帝陛下臨時關閉了議會。
沒有人知道這座城市——或者這個國家——將面臨怎樣的未來。
但對於生活在這座城市底層的平民而言,他們還沒有達到可以擔憂這種「大事」的級別。工廠仍然在運轉,交易所、車站和碼頭上仍然需要大量的雇員,甚至由於這場莫名其妙的戰爭的爆發,工廠里的機器轉的比往日裏還歡快了幾分,而那些在工廠中做工的人……他們要付出更大的努力才能跟上那些越轉越快的軸承和齒輪。
波恩裹緊了他那件已經很是陳舊的外套,腳步匆匆地走在前往魔導列車站的路上,這條路他已經走了很多遍,幾乎每天他都要從這裏出發,去車站或車站旁邊的倉庫里搬運東西,裝車卸車,然後到太陽落山才能踏上回家的路,從這裏再回到下十字街的那片破舊公寓裏。而走在這條路上的又不止他一個人,還有許多同樣去車站做工的人跟他走同樣的路線——他們在霧氣中或快或慢地走着,彼此沉默不語,唯有腳步聲響,仿佛工廠里那些同樣不會說話的齒輪和鏈條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