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這樣的永恆搖籃麼?
高文突然想到了那隻剛剛從孵化囊中醒來的幼龍,想到了對方沖自己發出的歡快叫聲;想到了下城區那些已經在增效劑和致幻劑成癮中渾渾噩噩,完全成為神明養分的「劣質公民」;想到了那個迷亂而瘋狂的競技場,那些在賽場上拼殺的龍……那是十幾具冰冷的鋼鐵機器在拼殺,機器上捆綁着沉浸在增效劑幻覺中的顱腦與神經節。
這些龍確實還活着——但塔爾隆德已經死了。
「真可怕啊,」他突然輕聲說道,「生死皆無價值。」
隨後他頓了頓,又問道:「永恆搖籃可以被打破麼?」
「那要付出很大代價,」龍神靜靜說道,「成功幾率卻十分渺茫——歸根結底,這搖籃本身便已經是失敗的代價,而自然法則對失敗者從不寬容,任何種族——哪怕是強大的巨龍,也很難有失敗兩次的資格。」
說到這裏,祂突然抬起眼睛,視線落在高文臉上:「那麼,你想幫塔爾隆德打破這個『永恆搖籃』?」
「我?」高文指了指自己,不禁失笑,「我哪有這個本事?」
「你甚至可以一個指令毀了它,」龍神淡淡地微笑起來,「何不假設你也有能力打破這片大陸上的『搖籃』呢?」
這似乎是在開玩笑,然而高文還是忍不住認真想了一下,幾秒鐘的思考之後,他卻還是搖搖頭:「不,至少現在我不能。」
「為什麼?」龍神露出一絲好奇,「你不是感覺這個搖籃很可怕麼?」
「我不是龍族的救世主——從來都沒有什麼救世主,」高文很認真地說道,「而且就像你說的,打破永恆搖籃需要付出很大代價——我可以想像這些代價是什麼,也可以想像這些代價是由誰來支付的。任何人都沒有資格去犧牲別人的東西來滿足自己的『拯救』戲碼,所以我也沒資格替龍族做決定,沒資格替他們去選擇犧牲還是苟活。
「所以,不管是要在永恆搖籃里沉淪至死,還是要奮起一擊為整個種族尋找未來,這都是龍族自己的事情,應該要他們自己做決定,要自己選擇要不要去付出那個代價。
「塞西爾不插手別國內政——這是我的規矩。」
高文說完了自己的想法,面前的神明卻用異樣的眼光上下打量了他好幾秒,隨後祂才似笑非笑地說道:「這些話從一個在人類世界公認的『英雄』口中說出來還真不可思議。我還以為你已經把自己定位為人類世界的『拯救者』了,但現在看來情況並非如此。」
高文攤開手:「我沒拯救任何人,我們所有人都是在自救。」
「……你似乎已經完全把自己當成了人類中的一員,把自己當成這個世界的一員了,域外遊蕩者,」龍神有些好奇地看着高文,「我突然很好奇——在你的故鄉,人們也會面對如這個世界一樣的難題麼?比如……當你們遇上巨大的社會變革時,當你們的社會群體也要遇上巨大的思想轉變時,當你們的信仰遇到考驗時,當你們也不得不拋棄傳統和教條,面對環境的巨變時……你們是怎麼應對這一切的?
「啊,或者我應該首先確認一下——你們也有種族、社會、信仰和國家麼?」
「我們當然也有社會、國家之類的概念,」高文笑了起來,但很快笑容中便多了一些複雜的感慨,「我們也當然會面臨你提到的那些……『挑戰』。說實話,當我故鄉的人們面對來自傳統、現實、信仰以及思想上的轉變時,他們也會有動盪和不安,整個轉變過程往往是痛苦和危險的,但和這個世界不一樣——那些傳統就只是傳統而已,人們的思維觀念也僅僅是思維觀念,它們確實有巨大的約束性,但……它們不會變成任何具備實際威懾的『實體』,也不會產生超越現實的『力量』。」
說到這裏,高文突然發現這些在地球人聽來理所應當的事情在這個世界說出來很可能是匪夷所思的,甚至是連恩雅這樣的神明都感覺難以理解的,他不得不一邊斟酌詞彙一邊又解釋道:「舉個簡單的例子——當一個世代居住在深山中,將山視為神明的種族決定搬出深山的時候,他們只需要面對族中老人的反對,而不必擔心真的被山神降下神罰。」
龍神有些驚訝地聽着,最後祂終於理解了高文描述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