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低矮逼仄的陋巷裏,有一處兩進的宅子,勉強算是規整,正房五間,兩面的配房四間,後面還有一層院子,是下人居住的。
這樣的宅子,一般的富貴人家都會嫌棄的,不過李谷卻住着甘之如飴。
在幾年前,他因為虧空的事情,被柴榮逼着,簽下了欠款一千萬貫的欠條,後來靠着鑄造假幣,種種的套利手段,將虧空填補上了。
他也從三司使的位置上下來,轉任武英殿大學士,專職教導太子,這幾年就連太子也不用他管了。
李相公年紀也大了,他準備告老還鄉了。
「長安宦遊,能全始全終,已經算是萬幸了,老朽也該含飴弄孫,安享天倫之樂。」
管家李寶呵呵笑道:「老爺說的什麼話,韓中丞和老爺同年,他還在御史台呢,哪裏輪得到老爺告老還鄉!」
李谷微微搖頭,「這你就錯了,韓熙載是當今天下用的人,老夫是先帝用的人,再加上老夫之前出了些紕漏,當今天子是斷然不會重用老夫的。等過了京察,老夫從一品九年三次考滿,按理該升為正一品,位極人臣,該走了,再不走,就該惹人煩了!」
李谷說着,拿起了粥碗,慢條斯理喝着。
尋常白粥一碗,一碟炒白菜心,這就是李谷的午飯。
老相公一邊喝着,一邊嘆道:「福不可多享,老夫這些年見了多少人,一步踏空,身首異處,到老了平平淡淡才是真啊!」
喝完了粥,李谷在園中走動,速度很慢,若有所思。這時候有家人進來,踏着一個竹筐,由於走的太快,在台階處絆了一下,從框裏掉出一物,長有三寸,滿是鬚根,竟然是一支人參!
李谷看見,頓時老臉拉長。
管家氣得跑過來,掄起巴掌,就是兩下子。
「怎麼不笨死你!笨死你!」
他用力抽打,把家人打得嘴角流血,慌忙跪在地上求饒。
李谷掃了一眼,不耐煩道:「算了,不要打了,送去花房吧!」
「啊!」
家丁嚇得臉色狂變,不顧一切磕頭,腦門一片血跡,他苦苦哀求,「老爺,小的知錯了,小的會注意的,請老爺饒了小的吧!」
李谷把眼睛一瞪,衝着管家道:「還愣着幹什麼,帶走!」
「是!」
管家沒有法子,只能叫人,把家丁拖下去,送到了後面花房。
所謂花房,卻不是真正種花的地方,而是李府的密室,凡是犯了錯的家丁,都會被塞進密室當中,不給吃,不給喝,用繩索拴住,再用大鐵門封住,等十天之後,鐵門開放,裏面的人就會餓死。
他們無不皮包着骨頭,有人還會抓土塞進嘴裏,肚子漲得和球似的,還有人身體腐爛,爬滿蛆蟲……總而言之,千奇百怪,恐怖無比。
活着的家丁都要一一前來觀賞,讓他們看看,做錯了事的下場。
受到了教訓的家丁都會更加小心勤勉,戰戰兢兢,再也不敢犯錯……可不知道為什麼,這些日子總是有人馬虎大意。
弄得李谷的心情很不好,老夫手下儘是一幫飯桶,如何讓人放心啊!
管家去而復返,給李谷送來了消息。
「相爺,陛下把花蕊夫人交給了葉華審訊!」
「什麼?」
李谷臉色驟變,他擰着眉頭,不敢置信,「你沒有說謊?陛下真捨得把花妃交給葉華?」
「沒錯!」管家道:「一頂二人抬的小轎,花妃此刻已經在刑部大堂上了!」
「壞了!」
李谷老眼轉了兩圈,猛地一拍大腿。
什麼寵愛有加,什麼金院子……根本是陛下和葉華聯手演得一齣戲!
人人都以為陛下變了一個人,扼腕嘆息,還跑去死諫,殊不知,人家根本沒有變,而是挖了一個坑給別人跳……這對君臣,簡直絕了!
李谷想到這裏,越發緊張,費氏並沒有得到聖眷,根本是一顆廢子,不,她比廢子還可怕!
這個蠢女人什麼都沒有,她沒有理由硬抗。
若是她把一切都都出來,這事情就要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