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小雨......」
寧奕站起身子,面帶笑意看着搖晃站起身子的黃衫孩童,枯槁髮絲被風吹得一截一截飛起,谷小雨神情惘然。
他並不知道自己未曾點破初境,便拔出了鐵劍山的命星劍器,意味着什麼。
這是很好的資質。
更是絕佳的劍道天賦。
谷小雨的身子骨很小,站起之後,腦袋的高度,只到寧奕的胸口。
寧奕緩緩伸出一隻手,手掌虛握。
「谷小雨,接劍。」
聲音如洪鐘響起。
鐵劍山山頭,劍器齊齊震顫。
遠方小霜山,一道流光疾射而來,氣沖斗牛。
瞬間掠入寧奕掌心。
鐵劍山山頭的小劍仙王異,心頭一震,盯着那道從遠方山樓里射出的劍氣光華,其間內蘊的劍身氣息......他再熟悉不過。
羌山四名劍之中的......長氣!
「這把劍怎麼樣?」
谷小雨抱住「長氣」,他不知道該怎麼評判好壞,於是回頭看了一眼,被自己拔出來之後,又重新插回鐵劍山的古劍。
谷小雨很中肯地回答。
「比我拔出來的好。」
寧奕笑了笑,指了指山上。
「這把劍之前是他們的,後來是我的,現在是你的。」
谷小雨看到了山上雲裏霧裏的一些人,那些人,在西嶺時候他曾仰望過,是高不可攀的活神仙......如今看來,似乎離得也不算多遠。
谷小雨看到了一個很顯眼的紫袍身影,他知道那個人的名字。
顧咎。
顧咎皺着眉頭,冷漠俯瞰着自己。
谷小雨見過太多的蔑視,所以習慣性無視。
而讓他沒有中斷對視的原因,是因為顧咎只是瞥了一眼自己,就把目光微微向下挪去。
他在盯着自己懷中抱着的東西。
寧先生的劍。
這樣的目光......谷小雨也見過,他知道是什麼意思。
他深吸一口氣,沉聲問道:「寧先生,他們來這裏,是為了搶您的劍嗎?」
寧奕搖了搖頭,道:「是你的劍。」
谷小雨默默低下了頭。
「看到那個紫袍小屁孩了嗎?」寧奕輕聲道:「他叫顧咎,是平南侯府的小侯爺,背景不小,本事不大。」
「看到了。」谷小雨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他。」
兩人之間的對話,言簡意賅。
「上山,打他。」
「好。」
......
......
大客卿姜玉虛仍然神情自若,一副智珠在握的姿態,但忍不住眯起雙眼。
一大一小,開始沿着鐵劍山石階登山。
抱着一人高長劍的谷小雨,沒有去穿那雙擱在半山腰的破爛草鞋,捨不得丟掉,於是彎腰單手將其撿起,拎着快要散架的鞋後跟,赤着雙腳,一步一步踩着石階登山。不得不說,這個少年的骨骼很是精奇,雖然像是黃豆米粒的小不點,但體內氣血澎湃,堅若磐石,抱着長氣上山,呼吸始終平穩。
是個好苗子。
鐵劍山的山頂,此刻的無聲,大部分來自於登上山頭的兩人。
寧奕目光淡然,掃視一圈,從小劍仙王異身上掠過,放在了那位氣度不凡的中年儒士身上。
「閣下就是涅槃境下第二人,神仙居大客卿姜玉虛?」
姜玉虛聞言,皺起眉頭,涅槃境下第二人?
這些年來,他姜玉虛縱橫東境,叱咤風雲,聖山之中無人敢與其攖鋒。
除了東境琉璃山的那尊大魔頭,他在涅槃境下,從未忌憚過誰!
他言第二,誰敢言第一?
姜玉虛面無表情道:「寧奕,貧道所為長陵之事而來,既然你願意上山認錯,那麼便乖乖還劍吧!」
言語落地。
中年儒士的道袍之中,射出萬千銀絲,袖內一柄拂塵,其內蘊含磅礴星輝,漫天遍地向着寧奕掠來。
下一剎那,一抹奪目劍光閃過鐵劍山山頂。
姜玉虛的拂塵絲線,在這一劍之下,盡數被砍得斷開。
坐在椅未曾站起身子的千手聞仲,出鞘之快,無人可以看見。
她拔出師弟齊鏽的腰間古劍,此刻劍身已經歸鞘,劍首發出沉悶的一聲合鞘撞擊聲音。
千手淡然道:「姜玉虛,你身為星君,對十境以下的年輕人出手,是不是太不要臉了一些?」
神仙居大客卿眯起雙眼,袖袍一揮,漫天斷去的絲線重新合攏。
姜玉虛明白了寧奕口中意有所指的「涅槃境第一人」,到底是誰......距離上一次與千手聞仲交手,已過了小半個甲子,這位蜀山小山主的修行境界又有精進,的確不是等閒之輩,不可輕易小覷。
這位大真人笑了笑,全當剛剛無事發生過,坦然道:「既然如此,那便一件一件來算清。」
寧奕只是一笑置之。
姜玉虛不動聲色,攏袖按住已經壓抑不住劍意的小劍仙王異。
鐵劍山頂,平南侯府的小侯爺顧咎施施然走了出來。
他站到了谷小雨的對面,微笑指了指黃衫少年的懷中長劍,道:「這是我羌山的長氣,我要拿回來,你有意見嗎?」
谷小雨搖了搖頭,道:「寧先生剛剛把它送給了我,所以這把劍......現在是我的,不是你們羌山的。」
黃衫少年鼓起一口氣,將「長氣」重重插入地面,腳底被劍氣鑿開一張蛛網。
他撫了撫衣袖,儀容淡然,道:「請指教。」
顧咎稚嫩的面容,臉色頃刻陰沉了下來。
「請。」
平南侯小侯爺伸出一隻手掌,做了個邀請姿態。
鐵劍山上的安靜,持續了小片刻。
谷小雨並沒有任何要主動出擊的意味,只是平靜站在原地,不急不躁,不喜不悲,他默默看着這位紫袍小侯爺。
顧咎冷笑一聲,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身形瞬間消失。
很難想像,這是一個未曾修行的孩童,因為有神性加持的原因,瞬間爆發出來的速度比尋常成年男子還要迅猛。
顧咎的小辮在空中飛起,整個人像是一頭獵豹,腳踩鐵劍山大殿,身形快得可怕,磚瓦憑空炸開,瞬間蔓延到黃衫枯瘦的少年郎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