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獨自一人去了蓮花樓。」
蓮花樓……
海公公有些惘然。
自從紅露姑娘的畫像,被殿下貼身帶走,已是許久未去過那座舊地了。
想來,這些日子殿下雖是傾頹,卻未像以往那般,去蓮花樓訴說心腸。
「需要我去看看嗎?」
訊令那邊響起顧謙關切的聲音。
海公公飄飛的思緒被拉回現實,他低聲道:「多謝顧大人,剩下的……便不必操心了。」
顧謙哦了一聲,忽然淡淡道:「海公公,可知方才寧奕入宮,與殿下說了些什麼?」
海公公心頭一顫,額頭冷汗滲了出來。
顧謙哈哈一笑,道:「是顧某多問了。寧奕入宮,想必是二人獨處,公公自然不知。」
……
……
這是第一次,太子覺得蓮花樓,紅露安寢的小閣,原來並不陰暗。
日光照拂。
落雪生輝。
屋檐懸掛着一枚生鏽的風鈴。
紅露喜歡風吹過的清脆啷噹聲音,所以太子在宮內的每座庭院,小亭檐角都掛了風鈴,清風吹過,滿宮鈴鐺碰杯之音。
清脆醉人。
一線溫和柔光,推進窗台,恰好懸在床榻之前。
躺在榻上,閉上雙眼,能夠感受到陽光的溫度。
這一次,太子沒有酗酒。
他安安靜靜躺在這裏,聽着自己的呼吸,腦海里翻來覆去的,是一道又一道聲音。
言官們的聲音,蔣老殿主的聲音……
「殿下,不孝有三,無後最大……」
「殿下,微臣今日死諫在承龍殿!還請殿下……」
「白蛟,既然無心留戀凡俗女子,不妨便留下一份香火……」
糾纏在腦海里的紛亂,這些時日,化為一枚幾乎無解的死結。
只要閉上雙眼,這些聲音便會浮現。
除了這些字字清晰的聲音,還有那些模糊的,沒有內容的聲音……那些無辜的可憐女子,躲在寢宮幕紗背後的低聲哭泣。
他既不願,也不能……讓自己的痛苦,再次上演。
沒有一夜,能夠睡個好覺。
而今日。
此時,此刻。
心境出乎意料地平和。
所有的嘈雜聲音,緩緩散去。
太子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中的自己,從蓮花樓的這張床榻上睜開雙眼,分不清虛幻和現實。
原來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
一覺醒來,便回到了現實。
天都那些人,還在嘲笑他身為太子儲君,羸弱無能,德不配位。
那個姑娘在柔光里替他梳發,合衣,沐浴,焚香。
就這麼朝夕相處,渡過了漫長的一段時日。
太子告訴紅露,自己先前做了一個很漫長,很不好的夢。
聽完之後,紅露笑着說,這個夢有什麼不好的?您最後登上了皇座。
一下子,太子怔住了。
他沒有辦法開口,說出夢境裏紅露的結局……只能自欺欺人地笑了笑,反正只是一個夢而已。
風中鈴鐺脆響。
女孩抱住太子,很是溫柔的開口。
「殿下……這不是夢。」
「您終將登臨天下之頂。」
一句話,擊碎了這場夢境。
風絮越過木窗,落在年輕男人的面容上,他緩緩睜開雙眼,抬起的雙手,緩緩合攏,卻什麼也沒有抱住。
李白蛟緩緩望向窗外,生鏽的鈴鐺搖曳啷噹。
是啊。
這不是夢。
很多年前……她便是這麼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