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皇帝活了六百歲!
因為實力強橫,不斷突破生命極限,而且完美駕馭着鐵律和皇座……直至渡過五百年壽元大劫,他才考慮與凡間女子結合,誕下子女。
而李白蛟,則不一樣。
他的修行天賦,無法與太宗皇帝相比。
紅拂河出於種種考慮,希望太子能為大隋留下龍種。
「從去年開始……紅拂河便從大隋四境,挑選美女絕色,不斷送入宮中。」
海公公長嘆一聲,滿面愁容,道:「寧先生,您方才入宮,應該也看見了,如今這皇宮吶,冷冷清清,一片寂靜。送入宮中的女子,太子一眼也沒有多看,即便是蔣老殿主下令,每隔一段時日便送女子前去侍寢,天明之後……這些姑娘們,依舊是完璧之身。」
寧奕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最終什麼都沒有說。
千言萬語,都只能化作心中的一聲輕嘆。
後宮三千粉黛,太子置若罔聞。
其中緣由,他比誰都清楚。
在紅露姑娘死去的那一刻。
太子的心,也跟着死去了……
對於李白蛟而言,紅露的意義,不僅僅在於一個女人,一個良配,一個愛人……在漫長的奪嫡爭權過程中,他曾跌落谷底,被全世界遺忘。
在那時候,紅露是唯一陪着他,支持他,並且相信他的人。
是他走到如今,登上皇座的精神支柱。
命運弄人。
當他握住天下最大的權力,可以為紅露扶正名分之後,紅露卻悄無聲息地死在了蓮花樓……這位命苦的藝伎女子,陪着太子渡過跌跌撞撞的幽暗深淵,卻不曾看到黑夜破散後的黎明曙光。
如今太子執掌四境,無所不能。
可唯獨……無法彌補這份愧疚。
「紅露姑娘,是殿下心中的逆鱗,誰也不准提,咱家知道殿下心中有愧……」海公公擦了一把額頭汗水,當真是語氣焦急,卻又無可奈何,「可這樣下去,大隋皇室的血脈延續,又該如何是好?」
他其實是無法理解的。
這些紅拂河精心挑選的年輕女子,各個音容俱佳,縱然太子無情,可一夜春宵,當真有那麼難嗎?
當年太宗陛下,對凡俗塵間已無興趣,依舊是與四位娘娘,生下了三子一女。
寧奕望向海公公。
他一眼就看出了這位大宦官心中所想,搖了搖頭,認真道:「公公……這件事情,外人幫不了什麼。」
「寧先生所言有理。」
海公公也是苦笑,道:「每逢早朝,言官便會藉此事上諫,殿下不想看見他們,索性在這段時間,連早朝都不去了……咱家平日裏哪敢多言?若寧先生有法子,能讓殿下振作些,保重龍體,便是萬幸了!」
「好。」
寧奕點了點頭,他催動空之卷,開啟一扇門戶。
「咱家……謝過寧先生了。」
海公公欲言又止,又是一聲長嘆,緩緩施了一禮,貓腰踏過門戶,回到宮內。
……
……
「或許就是因為這段痛苦的出身……才讓他痛恨大隋的規矩吧?」
沉默聽完之後,裴靈素忽然覺得坐在大隋最高處的那個男人,其實有些可憐。
看似擁有一切,實則一無所有。
李白蛟出生落地的那一刻,便沒有所謂的父愛。
太宗皇帝,當真愛過宮內的這四位娘娘嗎……這個問題的答案沒有任何懸念。
從始至終,這四位無辜女子,都只不過是延續皇血的工具罷了。
值得慶幸的是,很多年過去。
從痛苦中成長的太子,成為了和父親截然相反的人。
「李白蛟知道……」
寧奕低眉,道:「他不愛這些女子,即便結合,也不會愛生下的孩子……讓這些孩子出生,無非就是重蹈覆轍,讓痛苦再次上演。」
「你準備怎麼辦?」裴靈素有些好奇。
如今太子傾頹至此。
紅露之死,宛若一枚烙印,刻進骨子裏……紅拂河越是希望太子與女子結合,為大隋誕子延續香火,越是讓這枚烙印陷深刺骨。
「本來以為,我還需要做些什麼……」
寧奕淡淡笑了,道:「與海公公聊完,我才發現,有臨行前的最後一言,便足矣。」
臨行前的最後一言……倒懸海將枯?
裴靈素有些惘然,不解道:「只此一言,便能讓太子振作?」
「不。」
寧奕搖了搖頭,道:「即便沒有這句話,他也不會頹廢太久。」
「李白蛟這樣的男人,不會倒在這些痛苦面前。」
寧奕望着遠方的大隋皇城,風雪滿蓋,銀裝素裹,一片祥和。
他很有把握地笑道:「真龍皇座的拒絕,算不了什麼。當年他可是被整座大隋天下否認,而如今,他手中已是握着統御四境的絕對力量,登基之事,只是錦上添花罷了……」
微微停頓。
寧奕喃喃問道:「從認識李白蛟的那一天起,他一直在逼迫自己,向上走,走到最高點。丫頭,你覺得在太子心中,紅露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裴靈素想了一會,道:「是……見證者?」
「是的,而且是很重要的見證者。」寧奕說道:「紅露死去之後,太子便帶着另外一份希望而活。」
「李白蛟不曾頹廢浪費過一日,擊敗東境,長陵斬鯨,便是他在向紅露證明,當年的堅守和選擇是正確的。他在對弈東境之前,便開始佈局北伐,這樣的人,怎會在此倒下?」
這些時日的傾頹……或許是太累了。
或許是天都廟堂,事事摧人。
或許是那個姑娘,離開得太久。
「不必再對太子說其他的,做其他的了。」寧奕很篤定地開口,道:「一句北伐將至,足矣。」
……
……
海公公回到宮內。
庭院內,已是空無一人。
桌上茶盞卻仍在冒着熱氣。
殿下哪去了……大宦官一時之間有些急了,自己離開皇宮,不過才小片刻,要是出了三長兩短可就遭了。
他連忙抓起腰間訊令,將情況反饋給顧謙。
如今昆海樓監察天都,一蚊一蟲,都逃不過那位顧左使的眼目。
不過數息,訊令便盪起震顫。
顧謙回應道:「海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