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城樓上,稀稀疏疏的旗子,在竹竿上耷拉着。
酷暑的天氣,一點風都沒有,遠處的樹梢一動不動。
守城的小卒,無精打采地看着城下,眼皮跟旗子一樣耷拉着,看上去半睡半醒的樣子。
遠處的敵營里,營寨大門緊閉,除了知了沒完沒了地聒噪,蘇州城下安靜的讓人害怕。
侯玄演巡視着城樓,手裏緊緊握着玉質劍柄,倒不是他時刻神經緊繃,而是這塊玉質劍柄吸熱,是除祛暑熱的妙物。走到瞭望台,侯玄演眉頭一皺,一腳踢在扶着旗子的小兵屁股上。
「睡着了?!」
這個小兵嚇得一個激靈,忙不迭地挺胸站好,瞪大了眼睛一臉嚴肅地凝視着城下。
「都給我機靈點,別看他們現在沒動靜,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殺過來了。」
守城的蘇州兵雖然不敢反駁,但是心裏都不以為然。這些清軍不知道在忌憚什麼,久久不敢攻城。
侯玄演也摸不着頭腦,啐了一口罵道:「洪承疇着老小子,帶着十萬人來蘇州又不攻城,難道是來太湖釣魚麼?」
遠處的中軍大營里,清兵的將領同樣搞不清洪承疇的想法。江寧提督曹存性掀開大帳,看到洪承疇正在和蘇州一帶降清的將領對着一張地圖指指點點。這些人本來都是駐守蘇州的總兵、參將之流,對蘇州的地貌了如指掌。
曹存性在一旁侯了一會,見洪承疇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就主動開口說道:「洪大人,這些天酷熱難當,軍中多有中暑昏厥的。末將建議不妨從金陵調一些蓮子、酸梅之類的消暑之物,否則咱們在這乾耗着,自己人先不戰自潰了。」
洪承疇聽出他話里暗暗夾帶着諷刺,這些漢人軍閥,雖然迫於形勢投降了滿清,但是骨子裏桀驁不馴。那都是大明朝廷的權威盡失之後養成的習慣,手裏有兵的將領,輕易不把上司放在眼裏。
洪承疇強忍着怒意,做出一副豁達的面容,笑問道:「曹將軍,可是對咱們久久不攻城有什麼怨言?」
曹存性抱拳道:「末將不敢有怨言,但是我手下的弟兄都已經唧唧喳喳的吵了起來,洪大人,咱們都是帶過兵的,要知道軍心散了可就不好辦了。」
洪承疇輕輕踱步,走到曹存性身邊,拍着他的肩膀說道:「我何嘗不知道兵貴神速,但是你看到沒有,蘇州城樓有博洛貝勒的二百門大炮,貿然攻城豈不是自尋死路。」
帳中的降將們本來都默默聽着兩位大佬說話,聽到這一句之後,在人群最末尾的吳志葵眼睛一亮。他身份最低,連洪承疇的臉都看不到,這時候擠出人群,跪地說到:「洪大人,小將有一事稟告。」
洪承疇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輕聲道:「講。」
吳志葵抬起頭來,激動地說道:「小將的手下,有大半都是蘇州人,和城裏的百姓沾親帶故的更是不可勝數。以前小將和侯玄演沒有撕破臉皮的時候,手下兵將也能自由進出城裏,探親訪友。當時小將的一個手下,就聽他的表兄說起過一件事。
又一次侯玄演將大炮運到城樓,他的心腹徐元寶曾經問過一句話,「城裏又沒有炮彈,運這些鐵疙瘩上來有什麼用。」只因當時小將一心要攻破蘇州,找侯玄演報仇,所以這句話一直記得很清楚。」
洪承疇眼神閃過一道光芒,瞳孔緊縮,上前揪住他的衣領,問道:「此言當真?」
「小將不敢欺瞞大人。」
曹存性罵道:「狗日的,你怎麼不早說。老子們皮都曬掉三層了。」
吳志葵不敢頂嘴,只是訕訕發笑。
洪承疇輕笑一聲,說道:「這倒也不是壞事,咱們這幾天一動不動,對面肯定已經放鬆了警惕,今夜攻城必有奇效。」
入夜時分,清兵擺開陣勢,各種攻城器具一字排開。趁着夜色,往蘇州城下摸來。
值了一天勤的守城兵,收拾好武器,排着隊走下城樓,等着袍澤兄弟們前來換防。
士兵可以換防,侯玄演卻不敢掉以輕心,他凝神遠望,越來越覺得不對。
「來人,點火。」
巨大的瞭望台上,一股火焰沖天而起,將地面照的如同白晝。清兵已經出現在了視野範圍之內,侯玄演怒吼一聲,所有士兵忙轉身各自歸位。
第七十四章 無雙利器,儘是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