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堂堂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然後正色道：「格魯叔叔，你既然和巨象海盜團的人打過交道，那對於這些同族的來歷，是否聽說過什麼線索？如果能夠知道他們的故鄉在哪裏，是否還有其他親人，至少將來有機會還可以送他們的骨灰落葉歸根。」
「骨灰？」格魯的身體顫抖，面對眼前這些仿佛是在鐵籠中等死的同族，無論如何也抬不起手，「堂堂，你真的已經決定要？」
羽堂堂無奈地搖了搖頭，「裂空豹的細胞已經與他們的身體完全融合在一起，沒有人能救得了他們。現在他們雖然還殘留着一丁點兒自己的意識，可隨着時間慢慢過去，終有一天，他們……他們會連我們都不認得。」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你都救不了，那其他人就更……」格魯喃喃自語，看着籠子裏那些充滿祈求和惶恐的眼神，最終重重地點了一下頭，「我明白了。巨象海盜團手段殘忍，以他們的行事作風，這些同族一定是被他們從各個星域的偏僻星球擄劫來的，絕不會漏掉一個。所以，即使找到他們的故鄉，那裏也不可能有人還在等着他們回家。」
「既然如此，」羽堂堂閉了閉眼睛，狠心道，「那就將他們葬在這裏吧！將來的日子裏都會有活着的族人陪伴，也不算孤單了。」
說着，她便攤開雙手，兩簇明亮而溫暖的火焰升騰起來。
她一步一步地向鐵籠走去，喃喃道：「放心，我會隔絕你們所有的感知，一點兒也不會感到痛苦的。」
「等等！」格魯猛地想起了什麼，就在羽堂堂踏入鐵門的一瞬間突然叫住了她，「堂堂，等一會兒！他們還有親人！送他們往生之前，讓他也見上最後一面吧！」
「見上一面？你是說他們的親人現在就在魚眼星？」羽堂堂腳步一頓，有些遲疑道，「這樣的情況下見面也只是徒增痛苦，還不如什麼都不知道為好。」
「不！他必須見這一面！」格魯堅持道，「因為他是虞復歸！是未來將要帶領整個族群的人！他需要知道一切，也必須知道一切！」
「是他？」巴圖一愣，脫口而出道，「這麼說，那次你受了重傷，卻只救回了他一個，就是因為對手是巨象海盜團？」
格魯苦笑着點了點頭，「我先前打劫了他們好幾次，所以那次巨象海盜團故意給我設了個套。我明知有詐，卻因為對自己的實力太過自信，結果栽了個大跟頭。要不是小復歸的靈敏嗅覺，恐怕那次別說救人，就連我自己都得栽進去。」
他當年受了重傷，好一陣子都只能留在礦奴星上老老實實地養傷，但是他在外結識的人類同伴卻還在繼續替他打聽消息。
據查，那些當時沒被救出的同族統統被運送到了這顆魚眼星，除去被人買走的，以及被送去礦山的，大多數人都被留在這座都城裏當起了苦力。
格魯傷愈之後，便又咬上了巨象海盜團，然而奇怪的是，巨象的船長仿佛是一夜之間突然改了性子，竟然將專門負責抓捕奴隸的白象「雪藏」了起來，令他一直駐守魚眼星。
而巨象海盜團的奴隸販賣生意也慢慢讓出去了許多，更多的時候，只是替買賣雙方牽線搭橋，自己卻完全不過手任何奴隸。
認真算起來，和小復歸一同被抓的那批奴隸，竟是巨象海盜團最後一次大規模出手！
「也就是說，自從小復歸被救出之後，也就是巨象海盜團在你身上討回了利息後，便將更多的精力放在了這間實驗室里。」羽堂堂神色微暗。
這裏的怪獸如果說都還算是成功的『實驗品』，那麼在更早之前，恐怕還有不計其數的同族死在這裏！
這座不起眼的郊外小山丘，不知道埋葬了多少白骨！
那個已經死去的白象，口口聲聲地說自己不知道，說只有二三十人，果然全部都是在撒謊！
他恐怕早就知道這裏面存活的實驗品數量，這才努力想讓自己相信，他們巨象海盜團只是傷害了這一丁點兒混血！
只是他卻沒想到這些整天被禁錮在鐵籠中的實驗品竟會脫困，這才丟了性命！
「我明白了。讓復歸來見他們一面，然後就……」羽堂堂長舒一口氣，低聲道，「至於其他族人，就算了。將整個後山都暫時封鎖起來，待我將所有族人的遺骨全部找到，再一起葬了吧！」
「遵命！」格魯雙手抱拳，深深地彎下了腰，在時隔13年後，終於再一次面向神女跪了下來。
虞復歸來得很快，和羽堂堂三人預料中的有所不同。
他在看見那些已經變成怪獸的同族時，臉上只有無盡的悲傷和憤怒，卻獨獨少了幾分震驚。
對於羽堂堂提出的處理方案，他也沒有任何反對，只是低着頭，咬牙道：「我跟你一起找遺骨。」
「好。」羽堂堂也不拒絕，「你和陸銘，與我一起，我們要在最短的時間裏，將整座後山都翻找一遍。格魯叔叔你帶人負責守衛，不要讓別的族人知道這件事。巴圖叔叔你安頓好所有族人，如果需要幫助，不要客氣，記得將嚴氏父子和我們綁在一起。巨象海盜團隨時會收到消息，前來報復，在此之前，務必要將這座山莊打造成只屬於我們的堡壘！」
「遵命！」巴圖和格魯齊齊領命而去。
只留下羽堂堂手持火焰走進了鐵門。
隨着門內火焰靜靜燃燒起來，冰冷的實驗室慢慢變得溫暖起來。
虞復歸睜大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曾經和自己擠在同一個鐵籠里的族人，安安靜靜地化為灰燼，臉上滿是倔強，一言不發地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直到鮮血順着唇角流了下來也不自知。
羽堂堂慢慢走回他身邊，和他並肩而立，與他一起看向那一片橙紅的火焰，輕聲道：「不要難過，你既然姓虞，那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弟弟。」
虞復歸看着火焰，仿佛眼中也有火焰在跳動，「你既然說我是你弟弟，那你果然就是當年的神女虞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