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溝今天不逢集,但是要找小鞋匠的家也很容易,找了個鎮上的人一問就知道了。
他住的地方離鎮政府還不是很遠,隔了一條街,第三個胡同的盡頭便是了。
小鞋匠的家看上去過得不錯,紅磚的院牆,棗紅色的大鐵門,上面的油漆還是鮮艷的顏色,大門上面用白色的粉筆歪歪斜斜的寫着兩個字『修鞋』。
大門開着,站在門口就能看到一個年近五十的男人安靜的坐在梧桐樹下,他的頭髮已經花白,膝蓋上墊着墊子,身邊放了四五雙破破爛爛的鞋子,他正神情專注修着鞋子,似乎永遠都是這個樣子。
小石匠的孩子原來也這麼老了,顧明遠覺得挺感傷的,這應該是一個相當久遠的故事,小石匠的孩子已經是老鞋匠了。
「要修鞋子嗎?」一個看上比鞋匠年輕許多、留着齊耳短髮的女人從屋裏走了出來,熱情的招呼着他們,女人接着驚訝起來,「哎呀,這不是顧書記?」北山溝好像沒有不認識顧明遠的。
這時候修鞋的男人才抬起頭看了過來,只不過他只看了這一眼,便又飛快的低下了頭,好像顧明遠的到來,根本就不干他的事。
「我們來找他。」顧明遠指着小鞋匠說道,「不是來修鞋子的。」
「他爹,別修了。」女人一邊說着,一邊拎了凳子給顧明遠和謝良信,又走到鞋匠跟前推推他,「顧書記來了,你說句話啊。」
鞋匠這才停下了手裏的活計,看了看顧明遠,說道,「您有事?」他的年齡看上去應該不超過五十歲,可是他的目光中卻已滿是滄桑。
顧明遠點點頭,「是的,我今天來就是有件事想求你。」
「哎呀,顧書記您別說求,有什麼事兒您儘管說,只要我們能辦到的,一定得辦。」站在一旁的女人爽利的說道。
顧明遠向她投以感謝的目光,便直接說明了來意,提起父輩的事情,鞋匠的臉色頓時白了,眼睛凝視着前面的一片樹葉子,一聲不吭。
顧明遠見狀,說道,「這件事換成任何人來說,都很難選擇去原諒,畢竟你受的苦難沒有人能夠替你承受,但石匠也受到了懲罰,這麼多年他一直生活在愧疚當中。」
「北山溝修路需要從屋頭村的後山通過,兩座山頭之間的路,必須要用火藥炸開才行。但石匠大爺對於當年的事情耿耿於懷,不肯再用火藥,所以我今天來找你是想讓你幫我去勸勸石匠大爺。」
「從塢頭村的後山把路打通,能將從北山溝至南齊的路程縮短至原來的三分之一,這對於北山溝的發展,將有跨時代的意義,但凡我能在北山溝鎮找到第二個會用火藥的人,也絕不會來這裏為難你。」
鞋匠還是一聲不吭。
謝良信見鞋匠不說話,有些着急了,「兄弟,我們從昨天下午就開始為了這件事情奔波,今早上我們跑到常家莊去了,又找到這兒來的。兄弟,咱們全鎮的老百姓都為了這件事情捐了款了,現在就卡在了路口這裏。兄弟,你能眼睜睜的看着咱們這路不修了,大傢伙這日子都快過不下去了,眼看着顧書記來了,大傢伙的日子也有盼頭了,你不能見死不救啊,是不是!」
謝良信這些話說的掏心掏肺,自己都感動的不行了,說着還用手擦拭了一下眼角。
沒想到石匠卻猛然站了起來,一瘸一拐的朝着屋裏走去。
顧明遠眼神微暗,縱使他心理素質超強,可他仍然忐忑,如果鞋匠不同意去山上勸說石匠大爺,那他該怎麼辦?
鞋匠的妻子嘆了口氣,對顧明遠說道,「顧書記,您別着急,我去勸勸他。」
「那就謝謝嫂子了。」
鞋匠妻子快步的朝屋裏走去。
謝良信嘆了口氣,「顧書記,要是他不同意去怎麼辦?」
「他不去,我就不走了,什麼時候同意了,我什麼時候離開。」
謝良信張了張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是顧書記能幹出來的事?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樹影在縮小,外面的天氣也更加的熱了起來。跑了一上午了,還沒喝口水,無論是顧明遠還是謝良信都渴的不行了,但是兩個人都在堅持着。
終於,屋裏的門開了,顧明遠看的清楚,鞋匠的手中握着一把石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