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恆?」一個中年婦女走到攤邊,細細打量着他。
是住同一層樓的何嬸,也就是昨晚塞雞蛋給夏荻姐的那位。
「何嬸,去作工啊。」張恆笑着招呼。
「哦呦,儂總算醒哉,儂格個小媳婦,每日眼淚水噠噠滴,阿拉納罕勸阿姆不用。」何嬸開啟滬上菜場偶遇模式,滬上話嘰里呱啦地噴涌而出。
這是旁人視角中夏荻的5年生活,張恆微笑着傾聽,心中有些酸楚。
「好哉,阿拉做生活去了,儂好好賣報紙,早點讓儂媳婦回家享福啊。可惜阿拉不識字,不然阿要買一份看看格。」
說了好一會話,何嬸滿足地走了,她有一個好女兒,把她介紹到隔壁高檔公寓做保潔員,工作輕鬆收入也不錯。
張恆知道,夏荻也被介紹去試過,可惜年齡太小,不被物業公司接受。
從5點到7點這段出門上班時間,至少幾十個張恆有些印象的恆遠樓鄰居,跑上來打招呼,他們真誠地笑着恭喜他,也順便提及了下夏荻5年的艱辛付出。
張恆笑着和他們寒暄,禮貌地叫着哥哥,嫂嫂,大叔,大嬸,內心溫暖。
夏荻告訴他,在他昏迷之初,這群生活同樣艱難的鄰居們,你五十我一百的湊了八千多元,靠這些錢,張恆才沒有在第一時間掛掉。
快8點了,要上班的人已經全部出了門,張恆抹了把汗,癱倒在椅子上,心裏既感動,也有一絲淡淡的滿足。
鄰居們照顧生意,同時也帶來了其他湊熱鬧的顧客,報紙陸陸續續賣出去三十幾份,雖然不算多,可基本上識字的人都買了。
總算是一個良好的開端。
「1毫,5仙......一早上賺了2.7元。」張恆點了遍罐頭中的硬幣,滿足地眯上眼,搖晃着罐頭聽響,「爭取一天掙個10元,一個月賺的也比夏荻姐多了,到時候......」
雖然他理想遠大,志不在此,可初來乍到這個年代,一仙一毫地掙錢,感覺也蠻爽。
「一罐頭細碎,也值得抱着不放?」一道輕蔑的聲音突兀響起。
張恆猛地睜開眼,冷冷看着眼前尖嘴猴腮的許平:「你買報紙?」
「不買,老子可不識字!」
「那就走遠些,不要耽誤我做生意!」張恆如驅趕蒼蠅般揮揮手。
「我來看看小舅子不行?」許平齜牙咧嘴笑着。
「滾!」張恆撐着木板站起來,怒視着他。
「我說小舅子,你這麼對姐夫可就不對了,」許平不但沒走,反而把挫臉靠得更近,嘴裏噴着臭氣。
「實話告訴你,你姐欠我舅舅2萬塊,年息可是兩分的,現在至少也得還5萬,如果沒有姐夫我出手相助,你們姐弟倆就準備跳海吧。」
「錢我會儘快還你們,現在你給我滾,我這裏不歡迎你!」張恆心中一緊,表情卻極其淡定。
許平還想在此糾纏,旁邊伸過來一隻粗壯的胳膊,一下子把他撥弄到邊上,差點摔了個跟頭,他氣急敗壞就想開罵,聲音卻被掐滅在喉嚨里。
「老陳,你幹嗎?」許平如受了委屈的小媳婦般哀怨道。
「不買報紙就別佔地!還要我來推你走嗎?」一個濃眉大眼、身材魁梧的老人瞪了他一眼。
「我自己走就是了。」許平悻悻走了,臨走前惡狠狠看了張恆一眼。
「發什麼愣?做不做生意了?」見張恆蹙眉遠眺許平離去的方向,老人粗着嗓門叫道,「一個小癟三,值得你操心嗎?換老子年輕時,如打狗樣一拳就打死了。」
「哎,做做,陳伯,您好!」張恆醒悟過來,笑着招呼他。
這老者可是藍田邨的一個傳奇人物,陳寶山,粵省人,前朝上校軍官,身手不凡,打仗兇悍,據他自稱曾親手宰過八個小rb,至於其他敵人那就不用多說了。
流落香江後,先在調景嶺,後至藍田徙置大廈,曾經一人空手打退過十幾個持械字頭混混,一時威震整個藍田邨。
而且,陳寶山和張恆這輩子的父親有些牽連,5年前,父親的屍體就是他從混亂中搶回來的。
「醒了不錯,可惜你這身子骨,基本變成廢物了。」陳寶山上下打量着他,惋惜地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