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六年,早春二月,山西,太原府城。
太原府城的街頭,因為「西賊入境」和兩府戒嚴,而變得冷冷清清。原本晉商雲集,貨物往來的大街小巷,現在只剩下一些慘澹維持的鋪面。來自清源、徐溝、太谷、祁縣、平遙、介休、汾州等地的晉商,要麼回家吃老米以待來年,要麼就乾脆繞道潞安府出了山西,去北直隸地面上找機會了——以太原府城為大本營的晉商商號多半是走口外這條線的,這幾年因為大同邊牆內外的安定局面,全都大發利市。誰也沒想到今年這就遇了橫禍,好端端的就來了個封路剿賊,這一年的買賣算是砸了鍋。還有些留在大同府過年的晉商更慘,現在回不了家鄉,出不了邊牆,就只能在大同的鋪子裏面吃老米乾熬着!好在他們這幾年都賺了不少,而且都是能藏錢的老坑,吃個幾個月到一年的老米飯是沒有問題的。
冷清的街面上不時有馬隊經過,馬背上面的騎士大多穿着紅色罩甲,背槍挎刀,趾高氣昂,全都是駐蹕太原剿匪的那位少年天子帶來的帳前軍的騎兵。
現在太原府從南部通往被封鎖的太原府北部的交通要道,都在這些帳前軍騎兵和御馬監天貓司太監的控制之下。連從太原北部和大同府過來的驛卒,都不得通過!
需要傳遞什麼文書奏章的,就在幾處關卡交接,由帳前兵負責送往太原或由太原送到關卡,交接完畢後,北邊過來的驛卒必須立即離開,不得停留......雖然有點不近人情,但是天貓司太監每次都會給北邊來的驛卒一份御賜的賞銀,所以這些跑腿的驛卒也沒什麼話說。
馬蹄聲響傳過長街,街面上那些鋪子裏面昏昏欲睡的掌柜和夥計全都來了精神,探頭探腦的張望,就盼着能有一點好消息傳來。如果逮着高迎祥和羅汝才了,太原府和大同府總能解封了吧?
就看見幾匹健馬風也似的在太原的街市上面掠過,馬背上的騎士身穿洗得發白的對襟罩甲,腰束帛帶,內穿曳撒,頭戴一頂破笠帽,並沒有背槍挎刀——這可不是帳前騎兵的裝扮,而是正經的驛卒。
這些驛卒是從哪兒來的?
往北的路開了封......還是從東面的葦澤關、東邊的孟門關或是南面的汾州而來?
看他們跑得那麼急,該不會是出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兒了吧?
健馬飛馳,從空曠的街面上快速通過,直朝着皇城奔去,根本不給商人們搭訕打聽的機會。
......
「萬歲爺,內閣轉來的薊遼緊急軍報!」司禮兼秉筆曹化淳,急匆匆來到了晉王府後花園的一座涼亭之外,恭恭敬敬的將薊遼總督袁崇煥的奏章奉上。
聽到曹化淳的奏報,正在涼亭裏面和人下棋的大明天子朱由檢就是眉頭一皺,然後抬頭衝着對面坐着的一個二十三四歲,生得有點肥胖的青年打了個眼色。
這青年正是晉世子朱審烜,上一代晉王朱求桂是崇禎三年時薨逝的,根據明朝的慣例,世子不會馬上嗣位,而是會先守孝,守孝期滿後再擇日受封嗣位。不過有時候也會因為種種情況拖延了嗣位的日子,有些世子甚至拖到自己薨逝,都沒嗣位......上一任的秦王世子就是這樣,結果還因為沒有兒子,讓朱由檢把藩都除了。雖然後來又續封了秦王,但是卻沒有恢復秦藩,好端端的藩王給續成了南京城裏的富家翁。
不過同樣的厄運卻不會落在晉藩頭上,因為三年前去世的晉王朱求桂有兒子可以接班,而且朱求桂、朱審烜兩父子也沒什麼惡行,也不是特別富——山西本就沒多少土地,而且也這麼肥沃,所以晉王府佔有的土地油水也不大。
另外,這個晉世子比較識時務,在當上宗理後就上了請定子女的奏疏。所以朱由檢對他還算滿意,也可沒對晉藩下手。
在朱由檢駐蹕太原後,朱審烜招待的也非常周到小心,而且還全力配合朱由檢「抓老鼠」,對於封鎖大半個太原府的行動也沒有二話。
而且朱由檢上輩子就和這個朱審烜挺熟的......這傢伙在太原被李自成抓住,還投降了闖賊,後來被李自成帶到北京城,又讓朱慈烺給救了出來,之後就跟着跑路去了南京。
因為他的年紀和崇禎差不多,又同時天涯淪落人,所以就和崇禎漸漸混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