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子裏的鹽水一滴滴的,像心跳在搏動。手背上已經變得淤青,一開始的痛,現在已變得麻木。
秦宏拿着小刀給秦天削蘋果,表情很認真的說:「你打他們的時候,是用左手吧。」
秦天一怔,停在鹽水瓶上的視線轉到父親臉上。輕輕『嗯』了一聲。把頭低了下來。
秦宏嘆了一口氣,把削好的蘋果遞給兒子:「我不想你出什麼事,下次有什麼不開心的和我說說好不好。」兒子的左手握力200,用不好會出人命的。
「那個時候,我感覺到好怕,就我一個人躺在那裏,我看見張天翔走了,感覺像被遺棄了一樣。」秦天壓低聲音,喉嚨里沙沙的。兩隻眼睛望着自己的手。
「我腦袋被撞了一下,暈暈的,站也站不起來,後來聽他們說要把我扔到水井裏去。我那個時候,好怕,好怕自己會死。」秦天邊說邊回憶。接着又用手指了指受傷的腦袋。
「我也不知道怎麼了,就把他們打傷了。爸爸,我不是故意的。我錯了。」秦天說完低下頭泣不成聲。他的心裏滿是後悔和委屈。
秦宏看着秦天,也很難過。自己只會讓孩子克制自己的力量,卻沒交他怎麼保護自己。是自己的失職。
「爸爸,對不起,下次我不會了。」秦天噙着淚,看着秦宏,他答應過爸爸的,可是他犯了規。
「不是你的錯,你也沒有錯。你那是在保護自己。」秦宏一邊安慰,一邊解釋着。
秦天回到家的時候雪芙便守着哥哥。
「哥哥,媽媽總說,要是在晚一點的話,你就沒了。」雪芙趴在床沿上,和躺着的秦天說話。
「所以,你要對我好點。」秦天看着妹妹瘦黑的小臉笑着說。
「恩,所以我決定,以後我的剩飯就給你吃了。」雪芙笑嘻嘻的回答。
秦天有些欲哭無淚,怎麼會有這樣一個妹妹呢。還想說什麼,卻見張天翔來了。
「膽小鬼來了!」雪芙板着臉說。哥哥被打,他看見了,卻走了,才害哥哥受那麼重的傷。雪芙很討厭他,所以一直叫他膽小鬼。但是張天翔沒有任何的表示。沒有說『你在喊一句試試』也沒有對雪芙揮過拳頭了。
「好點沒?」張天翔並沒有理雪芙,只是問秦天。
「恩,好點了。」秦天回答。
「拜託,膽小鬼你中午就問了『好點沒』。下午還在問『好點沒』。不覺得累嗎?還有,哥哥你怎麼還要理他······」雪芙像機關槍一樣,的不得的不得的說過沒完。秦天聽不下去了,連忙打斷談話。
「我要留級了,和你一個級了」秦天說。
「什麼時候,我早上叫你上學。"
「下個學期吧,雪芙也要上學了!」
「小狗,也要上學了!」張天翔依然叫雪芙小狗,這點被秦天默許了。
他表情有些誇張的看着雪芙。
雪芙用手擰了一下張天翔,咬着牙說:"我叫雪芙,不叫小狗。「
「疼了啊。」張天翔連忙跳了起來,打着轉。
秦天有半年沒去上課,所以母親覺得讓孩子在重讀一年,不那麼吃力。
秦天現在有一個朋友了,那就是張天翔。他沒怨過他對自己的見死不救,反而很感激他常來看自己。由開始的一天一句到一天三句十句二十句。現在的暢所欲言,不就表示彼此關係的濃烈嗎。
一條幽僻小路的盡頭,是幾間開裂的毛坯房。幾捆乾草放在屋外的梨樹下,幾隻鴨子和雞在院子裏跑來跑去。一個瘦高女人拿着鐮刀從屋裏出來,看着來人笑着說:「又來找萱萱啊,你哥哥好點沒有,聽說賠了很多醫藥費咧。」
雪芙沒頭沒腦的回答:「對啊,哥哥天天有藥吃,我都沒有吃的。」
瘦高女人一笑,用食指挽了挽眼前的頭髮,露出一塊疤來。那是陸萱父親醉酒時打的。
接着雪芙又問:「你家萱萱呢?」
這時從黑洞洞的屋裏又走出來一個人。那是一個清瘦的小女孩,和她媽媽一樣的大眼睛,皮膚比雪芙白,臉上紅撲撲的像塗了胭脂一樣。
女人回頭對自己的孩子說:「別亂跑,和弟弟好好看家。」說完看了雪芙一眼,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