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關頭,無疑是非常時期,非常時期,自用非常之法。
倘若那人撐不住,便轉入內圈,換旁人頂上,那懈怠的將是所有人。
比如他許易,他不是在苦苦支撐麼,正因為沒有後路,只能撐住,竭盡全力地撐住,所以只能死咬牙關堅持着,倘若堅持不住,便可以輪換,他恐怕要立時要求輪換。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這個大陣立時就維持不下去了。
「換陣!」
許易終於又等來了,久違的換陣聲,他幾乎是機械式地開始調整內息,激活這疲憊之軀。
似乎休息了只一瞬,那:「換陣」聲再度傳來。
泥淖中前行,時間仿佛被定格了,到得後來,許易只剩了機械似的應變,他的雙魂在這危境,爆發出了令所有人都驚嘆的耐久度,他所堅守的陣地,即便再是搖搖欲墜,也始終不曾被攻破。
忽的一下,茫茫黑海竟到了盡頭,所有人都只覺周身一輕,仿佛肩頭的萬鈞山嵐被卸了開去,心中暢快得直欲大聲呼喊。
可是沒有人敢呼喊,也沒有人敢惜力,依舊不停地朝前奔馳着,一口氣奔出三千餘里,終於,吳法祖一聲令下,梅花陣散,眾人整齊劃一,皆如抽了筋的大蝦,癱軟在地。
躺了將近半個時辰,稍稍恢復些氣力,便聽一聲道,「吳兄,這敕神台之行,真就如此兇險?我看是不給人留絲毫餘地。」
吳法祖面色陰沉,寒聲道,「恐怕是出了變故,這等陣勢的敕神台,真的是太恐怖了,不蠻諸位,我真沒見過修士隕落於敕神台,最後,仙魂會自動消解的。」
吳法祖此言一出,場間的氣氛越發壓抑了。
「這變化到底如何產生?莫非我等皆要死在此處?」
一位圓臉修士沉聲道,聲音雖未顫抖,但誰都聽出了濃濃的恐懼。
吳法祖默然道,「事已至此,如之奈何,唯有死拼。」此話一出,場中一片死寂。
許易朗聲道,「些許小挫,諸君何必消沉,既入此間,就該明白這機緣本自生死間搏出,諸君都是高士,何故自迷心瘴。」
許易這句話的效果,比吳法祖好了不少。
「正是此理,諸君努力向前,一起蹚過這屍山血海便是。」
說話的是那位中年道姑,忽地一指許易道,「旁人就不說了,單說這位薛道友,只有四境修為,尚且有此胸懷,諸君亦有何憂?」
先前吳法祖要眾人通報姓名時,許易通報的正是「薛向」的化名,故而有「薛道友」一說。
中年道姑這一提醒,所有人都震驚了,才意識到此間倖存的二十三人中,竟只有許易一個是人仙四境。
適才的恐怖衝擊中,宛若大浪淘沙,修為和意志稍弱一點,便會被淘汰。
這一番衝擊,人仙三境全部覆滅,人仙四境,只許易倖存,人仙五境也陣亡了三人之多。
許易突兀地堅挺,當真令所有人都刮目相看,不由得精神大震。這個關頭,所有人都太需要希望了,也沒有什麼比希望,更能動人心魄了。
「我早知薛兄不是凡人,卻沒想到竟勇悍至斯,諸君無須憂慮,咱們距離天魔域已然不遠,如果我沒料錯的話,機緣就在天魔域,屆時,取了機緣,按老規矩,敕神台背後之人,都會給出一次選擇進退的機會,諸君若覺兇險,自可選擇退走。」
吳法祖適時出言,收拾人心,效果不錯。
眾人又休息片刻,吳法祖催促諸君前行,因為趕到天魔域,除了要躍過這層層關隘,還有時間限制。
當下,眾人急忙起身,再度結陣,朝着地圖中所指引的方向,一路狂飆。
忽地,地勢漸漸收窄,兩側的山峰越來越陡峭,一瞬間,誰都意識到這恐怕是進入了紫羅峽谷的邊緣地帶。
又行進百餘里,沒有誰下令,整支隊伍自發地停了下來,前方突兀地出現一個洞窟,阻住了眾人的去路,幽幽風聲,從洞窟中傳來,宛若怨鬼啼哭,偏偏諸人都沒有感覺到絲毫的空氣流動,那聲音入耳,令人忍不住遍體生寒。
敢入敕神台的,都是一方人物,在外間,這點小陣仗自然唬不住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