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掌事太監吳祥見君臣皆已失態,不由輕咳一聲。
崇禎回過神來,坐在了龍椅上,問道:「王家彥,城上守御如何?逆賊有何動靜?」
王家彥奏道:「陛下,城頭兵力單薄,眾心已散,日前在沙河和土城關外防守的三大營遇敵即潰,或逃散,或降敵,如今在西直門和阜成門外集結的多是三大營降兵,真正賊兵反而在後邊休息。
降兵向守城軍民勸降,說逆賊兵力如何強大,包圍北京的有二十萬精兵,隨時可以破城,勸其識時務,開門投降,免遭屠戮。」
崇禎厲聲道:「為何不嚴令禁止城上城下說話?」
王家彥痛心道:「自從逆賊來到城下,城頭人心瓦解,還說什麼令行禁止,微臣身為兵部侍郎兼協理戎政大臣,分守安定門,這幾日來,竟不能登城巡視,每次都被守城內臣擋回,張縉彥是兵部尚書,為朝廷樞密重臣,值大敵圍城之日,也不能登城視察,自古以來,無此怪事吶……」
王家彥說不下去,伏地泣不成聲。
李邦華也默默流淚。
崇禎恨恨地說:「內臣本是皇家的家奴,不料竟對守城事如此兒戲!」
王家彥道:「臣不能登城,只好回戎政府抱頭痛哭,官員認為這是亡國之象,見臣哭,大家也哭,前日下午,臣去兵部衙門找張縉彥商議,張縉彥也束手無計,商量之後,由張縉彥將此情況緊急陳奏,陛下立即下一手敕:張縉彥登城視察,內臣不得阻撓,本兵始獲登城,微臣亦隨同縉彥登城,局勢如此,臣為社稷憂,蒙陛下恩眷,命臣協理戎政,臣奉命於危難之際,縱然決心以一死報陛下,但恨死不蔽辜!」
崇禎嘆了口氣:「卿自入仕以來,已是三朝老臣,如今是第二次為北京守城事鞠躬盡瘁,君臣患難與共……」
王家彥突然禁不住痛哭失聲。
李邦華流着淚說:「國家到此地步,文武百官都不能辭其咎,老臣當言不言,深負陛下,死有餘辜!」
崇禎明白李邦華的意思,所謂當言不言,就是在南逃一事上,言官激烈反對,而崇禎的態度也動搖,致使很多朝臣閉嘴不言,唯恐為崇禎背鍋,據說天津巡撫馮元彪已備好兩百艘海船,足敷御駕南巡之用,可事到如今,北京城已經出不去了,後悔還有什麼用呢?
「下去罷!」
君臣三人相對垂淚了片刻,崇禎揮了揮手。
王家彥與李邦華哭着離去。
崇禎呆呆的看着外面,突然坐了起來,大哭道:「蒼天啊,我十七年敬天法祖,勤政愛民,宵衣旰食,孜孜求治,不應該落到這個下場!
蒼天!蒼天!你怎麼不回答我啊!
我不是荒淫之主,更不是昏聵之君,也不是年老多病之人,我正是年富力強之時,只要我任用得人,嚴於罪己,懲前毖後,改弦更張,我可以使國家得到治理,使百姓安享太平,天呀,你為何不聽我的禱告?不聽我的控訴?不俯察我的困難?不給我一點慈悲?」
崇禎仿佛發了狂,用力捶打着朱漆描金盤龍柱,還如打不夠般,以頭碰柱,碰得咚咚響。
太監宮女們嚇壞了,以為崇禎瘋了,或是要觸柱而死,紛紛跪倒,牽住龍袍,哭着懇求。
額頭的劇痛傳來,崇禎的狂亂心態稍微冷靜,才注意到魏清慧跪在腳邊,於是問道;「魏清慧,我應該有今日亡國之禍麼?」
「皇上聖明,皆群臣誤國之罪!」
魏清慧哭着道。
崇禎眼裏,恨意閃爍,他不僅深恨自萬曆以來,文臣結黨營私,互相攻訐,不顧國家安危,不顧民間疾苦,以致無官不貪,無吏不劣,他更恨一些人阻他南遷,又阻他調吳三桂來京勤王,越想越怒不可遏,當即一腳,將魏清慧踹倒在了地上!
魏清慧不敢喊疼,反而更加的心疼崇禎。
……
今日,李自成起的特別的早,身着嶄新的藍袍,披着鮮紅斗篷,把他襯托的威風凜凜,頭上依然戴着他喜愛的折角氈帽。
今日是三月十九,按宋獻策卜算,十八日不下雨,十九日可進城,如十八日下雨,還須等幾日,昨日是個大晴天,預示着今日是攻克北京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