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後,教堂里已經坐滿了人。
來自各個鄉鎮上的老頭兒老太太們互稱信友,一片喜氣洋洋的氣氛中互相聊着自己在外打工的兒子女兒以及昨天買的雞蛋。
現場還有免費的瓜子和水果分發,每個人都有三個黃蛋糕和幾瓶礦泉水。
一片亂鬨鬨中,講台上面的帷幕依舊垂落着。
而後台正在熱火朝天的準備之中,準備文藝匯演的福音班兒正在確定節目,而角落中少年,像是死狗一樣趴在地上。
槐詩臉色慘白,幾乎快要吐出來,一陣一陣地打着哆嗦。
刺骨的寒冷和無形的負重不斷地施加在他的背脊上。
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可怕的死亡重量……他不敢想像,有多可怕的死亡才能夠早就出如此沉重的預感。
「嘔!」
他趴在桶上,把自己剛塞進肚子裏的白面饃饃和紅燒肉全都吐了出來,眼淚和鼻涕都快吐出來了。
他快要恨死自己這個奇怪的技能了。
可明明自己要死了,但槐詩卻出乎預料地感覺不到害怕,只是一陣陣地犯噁心,好像吃壞了肚子一樣。
胃脹的不行。
他擦着眼淚,拉住彈琵琶的老頭兒,「大爺,我要是死在後台,能不能算工傷啊……」
老頭兒十足警惕地跳了好幾步那麼遠。
「後生你不要訛人啊,吃飯之前還好好的……大爺我可是見過世面的,要早些年,咱倆說不能能在哪個車頭附近碰面呢!你要亂來的話,信不我現在就躺地上訛你打人?」
「就是就是!」旁邊的吹嗩吶的老頭兒附和:「我作證,看的清清楚楚,你這後生一言不合就動手……」
槐詩快要服了。
這他媽哪裏來的一群五毒俱全的老頭兒?碰瓷兒都這麼熟練的!
「好了好了,準備了啊!」另一個領班從前面走過來吆喝,指着槐詩喊:「你還能拉麼?不能拉琴我們這裏不給錢的哈!現在的年輕人,良心都壞透了。」
「能拉能拉。」
槐詩含淚拿起二胡:「譜子呢?在哪兒?」
「要什麼譜子,時間不夠,咱的戲給取消了,現在給福音二人轉伴奏,跟着調子拉圖個喜慶就行了。」
老頭兒一邊擺手一邊嘀咕着:「給四十塊真是虧了,早知道給二十了。」
槐詩無言。
剛跟着那群老頭兒在前台坐下,就聽到前台有人報幕:「接下來,請各位信友欣賞,由老塘鎮文藝會給大家帶來的福音秧歌!」
台下一片熱烈的掌聲。
只有槐詩忍不住腹誹:那個叫王海的神經病究竟搞個什麼鬼?搞個佈道還跟德雲社似的,還要人暖場,臭排場怎麼這麼大怎麼不去做小鮮肉呢?
還沒功夫繼續想,後台一排穿着喜慶花衣裳的老太太就走上台來,圍攏在一個人旁邊,亂七八糟地聊着廣場舞的姿勢和技巧。
「姐姐們記住,到這裏的節奏不是咚恰恰,是咚恰—恰。」那領頭的人微笑着,還騷包地捋了一下頭髮,回眸一笑風情萬種,然後僵硬在原地。
看着槐詩。
槐詩也在看着他。
目瞪口呆。
——媽的,怎麼是你!
槐詩剛剛還想着怎麼去找這貨接頭了,沒想到這頭還沒接,由牛郎柳東黎領舞、二五仔槐詩拉琴的福音二人轉就已經開始表演了。
喜迎曲藝兩開花。
在兩人複雜地對視中,槐詩嘴巴無聲開闔:「老子的橘子樹呢?」
「還沒買。」
「吃了嗎?」
「沒……」
「我吃了。」
槐詩拍了拍肚子,「白面饃饃還有紅燒肉,羨慕嗎?」
干!
柳東黎忽然很想罵人,但奈何此時前台的帷幕已開,他只能強行擠出熱情洋溢地笑容,跟着老頭兒們的土味迪斯科擺動了起來。
就在柳東黎前面,那個最早被他拉住嘮嗑的老姐姐扭着花手絹,開口唱到:「進了神的家,坐在主身旁,甜蜜滋味兒比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