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唐》成賦時間不過數十年,在楚地流傳雖廣,但能一字不落背下的士人都很少,解憂自言入楚不過一兩年,又只是個小小醫女,這般言行實在可疑。
解憂不覺奇怪,接着誦下去:「『箕踵漫衍,芳草羅生。秋蘭茝蕙,江離載青。青荃射干,揭車苞並。薄草靡靡,聮延夭夭,越香掩掩;眾雀嗷嗷,雌雄相失,哀鳴相號……』,《高唐》之令辭固多矣,宋子獨謂『旦為朝雲,暮為行雨』,誠玩笑之言乎?」
宋子一再說,因她那一句神女將歸的玩笑之言,她那丈夫才會不辭而別前往尋覓巫山石,這會兒多半是葬身於巫峽激流之中。
可事實真是如此?
一個能夠聽懂宋子意思的人,大抵也是士子出身罷?這樣一個人真會去信飄渺的童稚傳說?不用想也知道不可能。
宋子面色微白,薄薄的指甲掐住手中陶碗,甲片根部泛起紫脹的顏色。
「然。」宋子緩緩吐出口氣,「吾年十二,父母亡於兵亂,嘗自投江水,為夫所救,因而婚嫁。」
一個十二歲時就有勇氣投河的少女,她當時說出那句「將歸」的話來,知情的人哪能不擔憂?
宋子只怕從頭到尾都沒能接受這樣顛沛流離的生活,這才是此事的徵結所在。
解憂再請告辭,這一回,宋子親自將他們送到陌上,才帶着吳洛姍姍回家。
望着她失魂落魄的背影,解憂搖頭嘆息:「心意之病,藥石不達,不得心藥,談何痊癒?」
「醫憂以為,心病之難,有甚於肢體臟腑?」醫緩垂眸看着她嬌小的身影,這個少女雖小,所思所想卻總能給人意外。
「然也。」解憂抬眸,瞥見遠處林木縫隙中透出的高大身影,將口中的話剎住,面上綻開笑意,「是兄來矣。」
來的人是劇連。
第二十五章 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