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非命」是墨家思想,指意否定儒家「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的思想。
劍姬設宴的地方是一座小山頭,與其說是山寨,還不如說是一處山村,除了青壯年實在太多了一些以外,這裏同普通的村子幾乎沒有什麼差別。
山頭的月色比別處更好,當真有了幾分綺里琚所說的「夜色如晝」的意味。
劍姬直接將幾條長几設在了露天,一旁還燃着篝火,簡直就是野餐。
那個緋衣如火的女子立在正中,四周的篝火將她艷麗的面容映得煥發,那一身紅衣似乎同周圍的火焰熔成了一道,要將整個清冷的夜空燒着。
司馬尚獨自上前向她耳語了幾句,劍姬點點頭,向着劇連等人走來,「果然來了。」
「柳下着。」劇連盯着面前妖冶的女子,那一雙顧盼流轉的眸子實在太像狡詐的狐類。
「喚我劍姬便好。」劍姬擺擺手,寬大的袖子隨風揚起,遮過她的面龐,將面色襯得瑩白如美玉。
解憂偏了偏頭,塞上天寒,劍姬穿着這麼單薄的衣裳,不會覺得冷麼?
而且劍姬是齊國人,自幼長於臨海之地,應當會怕冷的才對……
解憂這裏離題萬里地想着,綺里琚已經被邀到一旁席上去了。
劍姬雖然對綺里琚這個迂腐書生看不上眼,但她之前本打算跟着綺里琚混入咸陽,為司馬尚等人刺探此次李牧被害的實情,路上這幾日覺得綺里琚為人不壞,因此沒有告知司馬尚他們,綺里琚乃是個不折不扣的秦人。
否則以那些精銳之師的憤慨,估計當場就能將綺里琚大卸八塊。
綺里琚對於這裏的美酒玉杯很滿意,渾然不知自己身處險地,一杯一杯喝得得意洋洋。
劇連帶着解憂遠遠坐在邊緣,席上瀰漫着濃郁的悲痛氣息,一旁的篝火熊熊,更將這樣的氛圍渲染得悲壯非常。
「兩位似有憂虞。」劍姬手中把着一隻青銅酒爵,踱着步子走進,天生一段媚骨顯露無疑。
「劍姬姐姐。」解憂站起身,抬眸看她。
劍姬笑意更甚,她從未聽過有人喚她作「姐姐」,或者說,這個時候的女孩子很少會喚年長的女子作「姐姐」,但不知怎麼,聽她這麼喚着,竟是這般動聽。
相較於解憂的熱情,劇連則顯得十分冷淡,只顧着一個人喝悶酒,連頭都不曾抬過。
解憂知道劇連現在相當地鬱悶。
劇連之前幾年一直都在秦地,與那個越之於在政見上雖然相左得厲害,但於木甲工藝上又是惺惺相惜的知己。
之前因他在秦地,因此越之於上書秦王之後便沉寂了下去,沒再着手研製機關巨弩,不想劇連這次一回楚地,越之於便立刻向秦王獻上機關弩。
不得不讓人懷疑,越之於之前早已暗中造出了機關弩,只是趁着此次劇連離開秦地,無人再來礙手礙腳,立刻撿着了機會,伺機而動。
不能不令人膽寒。
而這次越之於獻上機關弩之後,立刻受到重用,被迎入咸陽城中,這回他正是春風得意時,再要勸他放手,談何容易?
雖然解憂也勸過他,若是真的勸不成,那就伺機殺了越之於,她敢打包票,定會成功的。
但劇連與越之於除了政見當真是樣樣談得來,除卻此,畢竟大家都是墨家子弟,豈能為了這種事情自相殘殺?
「令兄似有愁腸?」劍姬斜斜倚在解憂面前的几上,爵中清酒傾灑出來,順着她的面頰滴落,洇濕了她襟前火紅的衣裳。
解憂抬眸,「兄憂天下也。劍姬出身柳下氏,想必聽聞子墨子所謂『兼愛』、『非攻』、『明鬼』、『非命』?」
「然。」劍姬臉上漾起極美的笑容,眉梢一挑之間,如山花粲然綻放,「族老喋喋煩矣,著甚厭之。然子墨子世間奇人也,著生年晚矣,恨不能一見。」
「不恨故人吾不見,當恨古人不見吾狂爾。」解憂斂眸淡笑,她於不經意間,卻可以彌補這千古一恨了。
她能見到一些人,諸如秦王等等,卻和劍姬一般,無法見到墨子等人——不過,該知足了,她並不應該祈求太多東西。
「著有一惑,存之經年,醫女能解乎?」劍姬勾起唇笑,朱唇如同上過胭脂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