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午,解憂與黃遙依照計劃上了船。
雨過天晴,春水微漲,流速很快,將小舟送入洞庭方向。
解憂倚着船舷,怔望着兩岸明麗的春景出神。
她記得,她前世過世的時候,也是這樣春意曼然的時節,一切幽綠青蔥,生機勃勃,唯有她一人,在這眾生喧囂的季節里黯然死去了。
算來已過去了十餘年,她都有些記不得,那時候的心境,比之現在的怎樣……
她同樣記不清楚的,還有自己究竟是因何而死……
不過……解憂抿了抿唇,勾起一抹模糊的笑意,那些都已經不重要了,眼前的、手中的……才是一切。
黃遙一路上幾乎都沒說什麼話,只無聲地飲着解憂泡製的藥酒,辛烈中夾雜着苦澀的味道令他不時蹙起眉,飲到後來,也不知是因醉了還是累了,直接斜斜倚着船舷,倒臥在船艙內,姿態十分的頹唐。
解憂搖了搖頭,輕舒口氣,望向天邊。
天與地的盡頭處纏結着幾抹微雲,絲絲縷縷地卷結着,日頭已經轉入西側的雲層之後,將重疊的白雲染成金紅,斑斑駁駁地浮在空中。
天色已經轉暮了。
解憂又將心放鬆下幾分,只消再有一個時辰,應當就能到達與湘江與汨羅的交界,到那時就可以棄舟登岸,進入無假關了,那斥候告訴她,劇連近日有意前往無假關安排事宜,說不定能在那裏見到他呢。
但……解憂輕鬆的心思忽然一頓,船速似乎不知不覺地減慢了下來,以現在這個速度,怕是需要再久上半個時辰。
「奇怪。」按理說,水流的速度不會無緣無故地減慢,解憂偏了偏頭,起身去夠擱在船尾的竹篙,打算加快船行駛的速度。
她可不想在深夜趕路,再說。半夜裏頭,就算趕到了無假關的城外,也無人會開啟城門放他們進去。
解憂剛將竹篙取來,卻覺一片冰涼漫上足踝。怔怔低頭,發覺自己半幅裙袂已被沾濕,驚得連連倒退兩步,半船都是水,急忙喚黃遙:「黃公。黃公!」
黃遙啞聲應了幾聲,似乎醉得厲害,沒有動。
「黃公……」解憂喚了幾聲仍不見他應,眼見水以極快的速度洇入船艙中,只怕再過須臾就要沉了,咬咬牙,從袖內取出小弩,一支離弦的箭激飛而去,沒入岸邊一株高樹,滑過的軌跡仿佛一道白虹。
箭身上系了很韌的繩索。一繃之下,將船反帶向岸邊。
劇連為她製作的小弩只配了三支箭,卻是每支都有不同的用處,這支系了繩索的,還是她頭一回用。
解憂用竹篙一點河底的石塊,輕輕躍上岸邊柔軟的草地,不及取下樹上的箭,急急扣住船舷邊緣,拉扯着黃遙,無奈力氣不夠。根本拉扯不動他,只得壓低了聲音焦急呼喚,「黃公!黃公!舟將沒入水中,公速速棄船!」
「醫憂。」黃遙忽然睜開眼。眼底一片清明,哪裏是醉了的模樣,「憂尚不知無假關之事也,不當死。」
解憂一怔,不解地看着他,不防黃遙極突然地抬手。將她緊扣着船舷的手拂去,解憂手中一松,本就沉了大半的小舟被激流一衝,又飄飄搖搖地向着下遊蕩去,盪開幾步,又被橫到水面上的樹枝阻住,緩了順流而下的速度。
「黃公!」
解憂起身追趕,耳後忽然一涼,下意識偏頭避開,一支羽箭堪堪擦着鬢邊飛去,削斷了半縷鬢髮,小臉霎時嚇得失了血色,眼睜睜地看着那支箭繼續飛去,落入已經將沉的船上。
嚇得連驚呼都噎在了喉間。
「夫人身手不錯。」
解憂身子一僵,雖然沒有回頭,但也分辨得出是檗的聲音……景玄到底還是派人追來了,看方才那架勢,這一回追來,不是為了追回她和黃遙,而是……為了殺了他們吧?
闔了一下眼,小手在袖內攥成拳,然後一手緊握了上了箭的小弩,一手取了一個小竹筒。
她要賭一回。
竹筒中裝着傳信之物,此處距離無假關應當不過數里,信號足以引起那裏楚墨的注意了。
她賭劇連已到了無假關中,放出求救的信號,就算等劇連到達時,她已經不在此處,劇連應當亦能知道她的處境。
下了決定,解憂
第二百一十二章 漏船載酒泛中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