檗速去速回,回來時看解憂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解憂對於那個村落的描述分明顯得漫不經心,但他依照她的描述,竟順利尋到了那處小村,按照她的吩咐,又有數人歡喜地領了藥,毫無一絲混亂舛錯。
雖然的確是一樁瑣碎小事,但只要解憂疏忽了小小一處,他這一趟也不可能如此順利。
他嘗以為於謀算之事,景玄已是箇中翹楚,沒想到這醫女也是深藏不露之輩,難怪景玄會對她如此上心。
解憂察覺到了他態度的轉變,輕挑了眉,淡淡一笑,「檗先時敬憂重憂,乃奉玄之命。」而如今,這一份敬重,她已經贏到了自己的手中。
檗不語,這醫女難不成還有看透人心的本事?
再入蕙苑,木香和薔薇開得更盛了,滿地積壓着二色的花瓣,少說也有四五層厚度,人一走過,衣裾帶風,花瓣便翩翩地打旋,偶有一點兩點,沾上衣裾,每行一步,都落下一縷芬芳。
不過,檗一身勁裝打扮,這般風雅的事情,自然只有解憂才沾得上。
醫喜立在廊中,見那少年醫者緩步走入,木屐之聲篤篤,不緊不慢,每一下都似敲在了他的心頭,狠狠地釘下一根毒刺。
他全然不服,這醫者不過一介游醫,年歲幼稚,只單單長了張強詞奪理的口,多了幾分常人沒有的好運氣,憑什麼就能壓過他這個耆老一頭?!太沒道理了!
解憂不是讀不懂醫喜目光中的怨毒,嫉妒是一株毒藥,有人之處便能生根發芽,她從來都知道。
她那位遠在兩千餘年後的好友就曾遇上過人因嫉妒而使絆子,那是激她遠渡重洋的最後一根稻草。
在決定展現出自己最鋒芒的那一面的時候,解憂就已經做好了面對一切冷言惡語的準備,所以面對醫喜這種殺人的目光,她也只是淡淡笑了笑,緩步上前,向他一揖,「醫令親身來此看視少姬,冢子定然不勝欣慰。」
「哼。」醫喜不領情,就算抬出景玄來,他也未必就怕了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
解憂本就沒指望他領情,只不過面上工夫做到,在旁人看來,她是有理有據,醫喜則反過來與小輩一般見識,大失氣度,這就夠了。
提步拾級而上,將將前腳進了門檻,聽得醫喜冷笑,「喜雖往視少姬,然無以施救,大丈夫不為帶下醫,不似醫憂,游於草莽,專通旁門左道,三教九流。」
解憂頓住步子,不怒反笑,這後世數千年對於藥物功效的修訂整理,一個附子回陽救逆的功效,嘗試之時,上面積壓了多少白骨,凝結了多少鮮血,到了醫喜這裏,卻成了旁門左道,三教九流,她怎能不笑?
錯把無知當作底氣,但她無法這樣反駁——她不能夠用自己知道的那些說服醫喜,那樣只會給她帶來致命的麻煩。
「憂聞,昔者神醫扁鵲名聞天下。過邯鄲,聞貴婦人,即為帶下醫;過雒陽,聞周人愛老人,即為耳目痹醫;來入咸陽,聞秦人愛小兒,即為小兒醫。秦太醫令李酰自知伎不如扁鵲也,使人刺殺之,惜哉。」
不等醫喜接話,解憂又笑了笑,「憂本為趙人,趙重婦人,神醫扁鵲至趙之邯鄲,亦不能免俗而為帶下醫,則憂何不可效扁鵲也?甚而,醫令可效秦太醫令也。」
檗聽着她談笑自若,句句直戳醫喜的痛處,只默默記下一句,這醫女乃是趙人。
醫喜氣得吹鬍子瞪眼,他素來是瞧不起扁鵲這樣的草莽游醫的,醫不三世,年長問藥,半途出家,有幾個好名氣的,也不過是運氣好罷了。
但瞧不起歸瞧不起,人家秦越人是公認的神醫扁鵲,傳說能生死人肉白骨,能為人解肌換心,傳得像神仙一般。他若敢出言詆毀,只怕連他手下一干小徒都不答應。
這個醫憂,果然是個強詞奪理、巧舌如簧之輩。
解憂見醫喜語塞,斂起眸子,回身步入屋內。
才走了半步,聽得背後腳步聲焦急,剛回頭,已有人上來抱住了自己一雙腳,就這麼趴在了門檻上。
「伯姬!伯姬!」外間有婢女追入,蕙苑中的婢子也紛紛湧來,想要將趴伏在門檻上的綠衣女子扶起。
解憂僵在那裏,思緒斷了一瞬,然後又接上,她似乎想起,越女說這位深伯姬也是懷了孕的身子,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