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禎娣下了葬,其靈位供在謝家祠堂,謝禎娣的牌位上方還整整齊齊擺着謝家祖宗的靈牌。筆神閣 bishenge.com
其中最醒目的還是謝家老爺子的靈牌。
朵兒是第一次進入謝家祠堂,因為這個地方除了謝家的人與指定打掃的僕人,誰都不允許出入。
如今朵兒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面上不屑、嘲諷、不甘。一張因丫鬟打扮而過於平凡的臉被冠上冰冷。
她掃了一眼謝家靈牌,最後目光定在謝老爺子的靈牌上。
&什麼同是謝家的子女,憑什麼是我不該存在!你看,現在謝家就剩我和阿良了。」朵兒心中有怨懟,這一份怨懟她在謝老爺生前曾為自己討伐過,可是招來的是讓她消失的言語,沒有人需要她,更沒有人會為她的存在感到欣喜,如小時候般被人厭棄。至於她說的謝家只剩她跟阿良,其實不然,謝家從未承認過她。
&有你。」朵兒又看向謝禎娣的靈位,「你們在這裏享受了多久,我就被折磨了多久。」
自小被阿娘教化要心存善念,要懂得感恩。
朵兒一直是這麼做,她存過善念,幫過人,這些都是在阿娘還在時,阿娘不在了,那個教她的為她擋住死神的人不在了,她便也失去了光明。
她與阿娘的存在,不過是謝老爺子曾在外風流時留下的污點。既沒名沒分,還似螻蟻般被輕賤。她聽過最多的詞語就是「娼妓」!
五歲那年鬧饑荒,實在抗不住,降了一身傲骨,阿娘帶着她去找過謝家,終究還是低估了人心涼薄,低估自以為的情分。
能在鬧荒中活下來已是莫大幸事,卻也因此讓她沒了娘親。
那一段記憶至今是她的噩夢,幼小的她躺在遍地的屍體中,周遭空氣是令人作嘔的腐爛氣息,數隻禿鷲盤旋在屍體旁,撕扯着血肉殘軀。視線模糊,只剩一點點光,她離死亡很近,卻傾盡了力氣拉住來人的黑色衣角。
她躲過了饑荒,卻因為那一次的主動入了另一個深淵。
&原本沒有那麼恨你的,對,我原本沒有那麼恨你,是你,是你,是你作孽,是你活該,你看你的好女兒給你招來的好女婿。這個世間恨不得你死的不止我一個,是你作惡多端!」
祠堂的燭火閃了閃,朵兒笑了笑,卻紅了眼眶。
謝禎娣的形體籠聚在朵兒身側,從昨夜聽得百九越一番話後,謝禎娣便開始審視自己,放下心中怨恨,果真,她想起臨死之前的記憶。什麼私通之事都是假象,周生從未做過對不起她的事,倒是她疑他,不信他。
可……他殺害了她的父親。
這大概是謝禎娣第一次認真瞧朵兒。那個曾拼了性命救過她的小姑娘,此時此刻變得陌生。她依舊不能相信朵兒會是謝家的人,會是她的妹妹。
百九越有一點說錯了,並非是朵兒推她入塘,而是她不小心掉入,朵兒全程當了看客。
了解事情的原委,謝禎娣突然沒有那麼多怨恨,她不敢說自己的父親罪不致死,但父親仍是最好的父親。她也會想,既然事情都過去了那麼多年,為何人心裏的仇恨不能淡化些,不能放下?
但,自己能放得下嗎?
殺人終歸是錯的。
遙想起當年與周生初遇時,白蓮水榭,公子儀表堂堂,溫和地對還是女兒家的自己一揖,「在下周生,敢問姑娘芳名?」
&禎娣。」
一牆之隔,牆外朗朗晴空,牢裏酸臭腐朽的,難聞的腥味滲透進每一個囚犯的心裏,恐懼莫名。在這寂靜而又黑暗的牢房裏,突然的一陣叮噹作響或某個囚犯的不甘嘶吼,猶如喚醒了沉睡經年冤魂厲鬼,刺痛着耳膜。
周生坐在牢房的角落裏,以往的儒雅的氣質落得滿身狼狽,周身有蟑鼠爬過。
毒殺謝老爺子,他不悔,只是再也不見那人語笑嫣然,故而心如死灰。
山隱寺內,木春下了坐堂走進自己禪房,禪房的門是開着的,對於自己房內會出現什麼已見怪不怪。
現在的妖魔鬼怪連着神仙都可以自由出入他的房間了。想到這時,木春便無奈地搖了搖頭。
百九越一身白衣坐在檀木椅塌上,手持一枚白子落在棋盤上。知道木春進來,倒也沒有抬起頭來
第四十章 人間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