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明熙深深看了秦婠一眼,拿起碗就往嘴裏灌。
他也不漱口,就那麼混着嘴裏的血水吞了下去。
秦婠「!!!」
喂,你都不漱口的嗎?
賀明熙卻不理她,而是掙扎着爬起來,往食堂里走。
山子再一次攔住他「你站住!不准進去!」
剛剛看到賀明熙吐血,他是有些害怕的。
可是見他沒事人一樣爬起來,山子心中的恐懼就像煙一樣散了。
既然小崽子都能爬起來,肯定是沒事。
他有什麼好怕的?
其他人也說「賀家崽子,你還是回去吧,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我不叫賀家崽子,我叫賀明熙。我媽快餓死了,求求你們給我一碗米湯吧。」
賀明熙說完,突然咬咬牙,打算跪下去。
秦婠下意識拉住他「別跪,我把我的飯送給你。」
李愛國急得大喊「婠婠!」
秦婠眼巴巴地看着他「大舅,他媽媽要餓死了,我少吃一頓沒關係的。」
李愛國氣得爆粗口「屁的沒關係!你看你都餓成什麼樣了?你把你的讓給他們,你就餓死了!」
「不會的,就這一次好不好?我下次不會了。大舅,你就答應我吧!」
李愛國到底受不住她的再三懇求,只能答應了。
秦婠那一份並不多,只有一小碗稀飯,加上一點菜。
李愛國不放心賀明熙一個人拿回去,怕路上有人搶,就匆忙吃了飯菜,端着碗跟他一起回去。
秦婠也跟上了。
路上,果然有人直勾勾地盯着李愛國手裏的碗,不客氣地問「李愛國,你這是連吃帶拿啊?」
李愛國沒好氣地看着他「誰連吃帶拿了?這是我家婠婠的口糧!」
那人不爽地瞥了秦婠一眼,到底沒再說什麼,轉過身一臉憤然地走了。
李愛國帶着秦婠和賀明熙繼續往賀家趕。
走着走着,秦婠發現不對勁。
路越走越偏了。
她詫異地看向賀明熙,見他面不改色,只是慘白着臉,頓時明白沒有走錯。
只是看賀明熙的模樣,內傷怕是不輕。
她有心給他吃一顆培元丹,餵點靈泉。
可是當着李愛國的面,又不好拿出來。
只能忍了。
終於,差不多走到山腳下的時候,秦婠看到了一個簡陋至極的棚子。
棚子四面漏風,只用四根木頭當做柱子,然後把曬墊固定在柱子上,充當牆壁。
最上面鋪了樹枝和茅草,作為屋頂。
曬墊是竹子編的,有點類似蓆子,但是要比蓆子厚實和粗糙得多,用來晾曬糧食。
這曬墊破破爛爛,估計是別人淘汰不要的。
即便如此,恐怕也要花費不小的代價才能拿到。
而且這棚子也太簡陋了些,恐怕大風一吹就能吹倒。
秦婠皺着眉頭,有些不高興。
賀明熙也太慘了,慘得她甚至連幸災樂禍的心思都生不出來。
賀明熙已經大步走了進去。
然後就是一聲悽厲的尖叫「媽!」
秦婠嚇了一跳,趕緊跑了進去。
只見一個女人掉在房樑上,兩隻腳垂着,穿了雙破布鞋。
賀明熙拼命抱着她的腿,想把她放下來。
秦婠暗暗嘆了口氣。
沒用的。
這個女人已經死了。
但也不能讓她就這麼吊着,總得把人放下來。
「大舅,你能幫幫他嗎?」
「哎。」
李愛國嘆了口氣,把碗放在簡陋的桌上,走過去將女人放了下來。
秦婠這才看清她的模樣。
瘦得跟皮包骨頭一樣,臉上還有好大一塊疤。
疤痕歪歪扭扭,看形狀,像是什麼東西劃出來的。
讓人看了第一眼後,絕對不想看第二眼。
秦婠又看着賀明熙,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就在這時,一道魂魄突然從黑暗中沖了出來,跪在秦婠面前「求大人幫忙照顧熙兒,他還是個孩子,什麼壞事都沒做過。」
正是吊死的女人。
秦婠傳音問她「你是自殺的?」
女人點點頭「我死了,就不用再拖累他了。
我和他爸家裏過去都是地主,村裏的人都不喜歡我們。
他爸為了養活我們,冒險進山打獵,結果死在了裏頭。
村裏有人想占我便宜,我只能劃爛了臉。
本來還能勉強活命,可是去年開始鬧饑荒,日子越來越難過了。
我活着只能拖累他,我死了,村里人看在熙兒還是個孩子的份上,說不定能分他點口糧。
大人,我求求您,幫幫熙兒吧。他還那么小,是無辜的啊。」
秦婠緊皺着眉頭「你不該死的。」
如果這女人沒死,有她在,還怕以後吃不飽嗎?
女人卻笑了笑「我早就想死啦,只是放心不下熙兒才一直拖着。
可惜我現在熬不下去了,只希望沒了我拖累,熙兒能夠活下去。」
她說完又給秦婠磕了個頭「我要去找他爸了。」
說完,身影便消失在光門中。
秦婠看着光門後等待的虛影,不禁挑了挑眉。
很快光門消失,兩道虛影也跟着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存在過。
秦婠又看向賀明熙,只見他呆呆地望着女人的屍體。
秦婠有些怕他走極端,就安慰他「她去找你爸爸了,你別太難過了。」
賀明熙突然朝她看來,直勾勾地盯着。
秦婠以為他想說些什麼,就等着他開口。
誰知賀明熙看了她一會兒,又轉開目光看着女人的屍體。
秦婠「……」
「要不你吃點兒東西吧?」
賀明熙還是不說話。
李愛國突然把秦婠抱起來「我先帶婠婠回去了,你去跟村長說一聲吧,總要讓你媽入土為安。」
說完趕緊抱着秦婠出去了,連碗都沒拿,就當是送給賀明熙了。
對於農村人來說,死人是件晦氣的事。
李愛國沒想到賀明熙的媽媽居然上吊自殺,還讓他給撞上了!
早知道他就不過來了。
不過想到賀明熙那么小的年紀,他又覺得孩子太可憐。
那么小的孩子,爹媽都沒了,世上連個親人都沒有,以後可怎麼辦啊。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