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本事,或能成一個儒將也說不定。
又一想,本朝在承壽年,對軍將就有着壓制,當武將,哪怕當到了大帥,錢之棟那樣,不也是一道聖旨就成為階下囚?
可沒有文臣來得舒服。
文臣雖沒有兵權,但地位清貴,得罪了,殺人不見血,畢竟將在外,而樞紐文臣可守在皇上身側,隨時進言。
不過,簡渠轉又嘆着:「唉,如果不去這一趟,我實在想不到,錢帥的變化竟這樣大。」
「之前還高高在上,數萬大軍無不俯首聽令,是何等八面威風,可現在連個九品官都敢欺辱……」
說着,簡渠心情複雜的苦澀一笑。
他說這些,不是為了求得別人回應,更是自己發泄,說完,就轉身望着遠處的大海,發起呆。
「人最大的特點,就是喜歡欺辱原本高位的人,現在還算好了,不說前朝,本朝牧德澤聽說過麼?」
「內閣大學士,宰相之一,下獄後,獄卒竟然敢按着逼他學狗叫。」
「當然,後來大家都知道,牧德澤起復了。」
「有人勸,宰相肚裏能撐船,何不一笑泯恩仇,讓皇上也知道大度。」
「牧德澤卻說,以恩抱怨,何以報德?」
「不能直接誅殺,先尋錯革職流放,再吩咐接收的人好好伺候,硬是逼的這獄卒家破人亡,當事人上吊才罷休。」
「以後,本朝獄卒,手段為之一松,不知多少犯官受其恩惠。」
蘇子籍淡淡說着這讓人毛骨悚然的話,朝遠而去,稍遠一些,野道人跟過去,突然低聲說:「錢之棟死定了。」
蘇子籍看他一眼,野道人繼續說:「我剛才觀其面相,原本貴氣已消失不見,反死氣瀰漫,這次回京死定了。」
蘇子籍垂眸,卻想到了剛才自己身上的變化:「我的天命增長,難道真跟錢之棟有關?」
就在這時,忽然有人從船艙里出來,一眼看到了甲板上的蘇子籍,就急匆匆走來。
「蘇公子,邵公子快不行了。」走到蘇子籍跟前,士兵壓低聲音說。
蘇子籍驟然一驚:「這樣快?」
雖然邵思森的身體明顯撐不住了,可隨着前幾日欽差知道吩咐大夫給用好藥,病情稍稍得到了控制,蘇子籍一度認為邵思森起碼能撐到回京。
沒想到,才行船十日,就不成了?
因着之前的情誼,蘇子籍立刻就快步朝邵思森住的船艙而去。
抵達時,艙門開着,一股刺鼻的藥味,正從裏面傳出,一個四十餘歲的大夫正在裏面指揮着熬藥,榻上躺着一動不動的人,正是邵思森。
自從上了船,初時還能跟蘇子籍說說話,到了後來,昏睡時間就比清醒的時間多了。
而現在,一看那青白的臉色,蘇子籍就心下一沉。
雖找知道邵思森生機漸去,死氣瀰漫,可真到了這時,還是有些難過。
明明行船十日,再過十日,甚至用不了十日就能抵達京城回家,邵思森卻連親人都見不了一面,就要命喪船上?
大夫見着來人,也不說話,接着又在藥箱裏取出一截人參,讓跟班加入藥中慢慢熬着。
見蘇子籍進來,他起身出去,擦身而過時,低聲:「等着過會醒了,抓緊時間說些話吧。」
蘇子籍轉身時,看大夫遠去的背影,想問什麼,又止住了。
「大夫既說了那番話,再問病情,也沒必要了。」
這已提醒着,裏面的人就算用人參吊命,也只能吊着片刻時間了。
「他昏睡了多久?之前可曾醒過?」走近榻前,看着躺着無知無覺的邵思森,蘇子籍沉默了片刻,輕聲問正看藥的少年。
這十四五歲的少年是大夫的學徒,長相普通,看着有點靦腆,此刻聽了蘇子籍的問話,才抬起頭,小心翼翼回答:「從您早上看了邵公子後,邵公子就再沒醒過。」
事實上,蘇子籍過來時,邵思森也只能勉強起身,喝了一小碗羹湯,喝完就又躺下了。
與蘇子籍也沒說上幾句,但就算是這樣,也比現在看着好很多。
第二百章 何以報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