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印今天披了一件嶄新的袈裟,紅紅的顏色嬌艷欲滴,一條條金線閃閃發光。筆神閣 bishenge.com
「我只是來參一下禪,不要這麼客氣吧。」
佛印淺淺一笑,雙手合一,向蘇東坡行了一禮,攤開一隻手:「施主請。」
「施主?佛印,你看清楚,我乃蘇東坡是也,不是施主。」
「進我佛門,來我金山寺,皆為施主。」
「好吧,好吧。」
蘇東坡知道跟這個一根筋的傢伙爭,就像兩條山羊在山澗的獨木橋上相遇,他不讓,自己硬頂,那最後只能掉下山崖,佛印今天為自己前往而穿上新袈裟,已給足自己的面子了,又何必在乎這口頭的形式呢?況且自己多少也是一個公務員,有身份、有文化、有地位、有品味之人,在金山寺這種大庭廣眾之下,為這點芝麻小事爭吵,實在有失體統,太丟面子。
他直了直腰,儒雅地跟在佛印後面,一直走到禪院。
「哇,這麼多人。」他剛走到門口,忍不住嚇了一跳,一群老老少少,善男信女,早打坐在蒲墊上,像一隻只企鵝一樣,齊刷刷地朝他們看過來。
他趕緊拉了拉佛印的袖子,把嘴送到他耳朵邊:「佛印,於私我們是好哥們,於公我也是堂堂縣令,人家巴結我我還不一定給面子,現在自己送上門來,你至少也要弄一個給我啊。」
「阿彌陀佛,今天本寺佛門盛會,廣迎天下香客,佛門清淨之地,沒有,眾生皆平等,佛門無貴賤。」
佛印不容他多說,一隻腳已跨進了禪院,找了一個蒲墊,盤腿而坐,雙目微閉。
「這傢伙盛裝出迎,原來不是專門為了自己。」蘇東坡頓時內心拔涼拔涼的。
在眾目睽睽下,他也只好跨了進去,找了個蒲墊盤腿與他對面而坐,不過他今天心情格外堵,心猿意馬,怎麼也進入不了狀態。
一柱禪香燃盡。
佛印微微張開雙眼:「各位施主今天坐禪有何感受?」
「靜心坐禪,身心通暢,內外舒泰。」
「妙極,妙極。」
「安靜下來,本來自己感覺像一杯混沌的水,漸漸沉澱,沉澱,現在已一片明朗,頭腦清晰。」
「妙極,妙極。」
……
「看這傢伙的得性,聽到人家一拍馬屁,笑得像一朵花了,什麼得道高僧,什麼六根清淨,什麼慧根純正。」蘇東坡越看佛印越不順眼,他眼珠一轉,計上心頭,露出壞壞的一笑:「大師,你我今天相對而坐,看我坐禪,你感覺如何?」
佛印清瘦的臉波瀾不驚,寫滿虔誠,聽蘇東坡一說,突然兩隻眼睛像拉亮了的電燈泡,刺得人眼睛都不能直視:「我仿佛看到佛祖降臨,金光四溢,世間祥和,百鳥歡唱,山泉叮噹,鮮花盛開……」
「高僧啊,高僧啊……」在眾人一片吹棒中,他意猶未盡地伸長了一下腰,閉上眼,仿佛全身心再一次沉浸到這夢幻般的世界裏去了。
「我也正坐你對面,你不問問我看你坐禪有什麼感受?」
「施主請講!」
「哈哈哈。」吃齋念經的就是吃齋念經的,略施小計,立馬上鈎,今天不讓你瞧瞧我的厲害,以後你不是要在我面前橫着走了?他站起身來朝環顧四周,指着佛印說:「我看到對面的這位佛印大師是坨牛糞,招來了一群蒼蠅滿屋子飛!哈哈哈哈……」
他沒有等眾人反應過來,跨出門外,揚長而去。
「小妹,來一杯茶,不,來杯我珍藏多年的花雕黃酒。」
「哥,今天什麼事,看把你樂成這樣子?」
「哈哈,今天痛快淋漓地出了一口惡氣。」
「此話怎講?」
「今天坐禪,我與佛印對坐,他跟眾人說他見我坐禪如見到佛祖,而我說他是一坨大牛糞。哈哈哈,笑死我了,痛快、痛快!」
蘇小妹一聽,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哥哥,你還好意思說自己飽讀讀書,滿腹經綸,丟人現眼的是你啊,還好意思大言不慚說痛快。」
「什麼意思!」
「唉,哥啊,你自己不是經常說:『世界就是一面鏡子,你朝他哭,他就哭;你朝他怒,他就怒;你朝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