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結伴前來,而且幾乎總是年輕人賭,大漢坐在旁邊看,或下一些小注。
作為賭場的鎮場角色,陳長青專門訓練過相人之術。據他從動作上判斷,這個大漢應該是退伍的軍人,或者特種兵之類的角色。他一開始猜測那人是年輕男子的手下或者保鏢,但是看他們的身體語言,一些細微的動作,又顯得這兩人並非是從屬關係,更像是平等的合作者。
但是這兩人絕非出千的搭檔。陳長青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從拿牌的姿勢和一些細微動作來看,這兩人並非是嫻熟的賭徒,倒不如說完全是外行人。無論是自己近距離觀察,還是從監控里仔細一幀一幀慢放記錄,都找不到半點出千的跡象。但是,如果不是作弊,那他們這有如神助一般的奇高勝率……完全無法解釋。
「來吧,我們再賭一局。」
賭客看了看手錶,然後直起身子說。
陳長青眯起眼睛,看了一眼牆上的鐘,十一點零八分。
他平均每五分鐘就會看一次時間……他是在等待什麼?
「請問你要壓多少?」
「一千萬吧。」
賭客活動了一下他細瘦的腕骨。
半分鐘後,陳長青臉色鐵青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牌。九,五,八。
爆莊了。
這個時候,貴賓室的門被打開,一個服務員走進來,遞給了對面的年輕人一顆蘋果硬糖,年輕人順手又把托盤上那杯威士忌也接了過來。這人一邊把糖丟進嘴裏,一邊淺酌了一口杯中的碧綠色酒液。還用舌頭把糖轉得咔咔響。
「嘖,好烈的酒,老徐,還是給你吧。」
「你這人什麼毛病……連我的酒也要搶……」大漢一邊抱怨一邊接過了酒杯,喝了一口就放下了,繼續專注地盯着桌上的牌局。
陳長青揚了揚眉毛,開始重新審視面前坐着的年輕賭客。
那個年輕賭客看着大約二十歲左右,長發過肩,面目俊秀,面帶微笑,只是眉目間似乎蘊藏着一絲邪氣。他穿着一身純黑色的修身休閒西裝,而現在他把外套搭在椅背上,露出裏面白色細條紋的襯衫和短領帶,把袖子捲起來了兩格,正專注地看着手中的牌。
似乎是覺察到了陳長青的目光,那人抬起頭來,露出了一個善意的笑容。
「這一局,我押……兩千萬吧。」
陳長青垂下眼去。
發牌。
姓蘇的青年面前擺着一張紅桃五,一張紅桃七。
陳長青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翻開的一張十點,用指甲輕輕挑起蓋着的牌,也是一張十點,他不禁露出一個微笑。
「要牌。」
青年用指關節敲敲桌子。
方塊三。
「繼續。」
梅花二。
「繼續。」
黑桃二。
「繼續。」
紅桃A。
陳長青臉色發白,連着六張牌都沒爆,這是什么小概率事件!他到底哪裏來的自信!已經二十點了!下一張基本上必爆無疑,他怎麼會繼續要牌?如果僅僅止步於此,那莊家的自己就贏了……
「繼續。」
青年似乎毫不在意,繼續敲桌子。
「……您確定?」
「我再說一遍。繼續。給我。發牌。」
下一張牌送到了青年的面前,然後翻開。
陳長青十年後依然記得這個場面,以及牌局結束半小時之後發生的風波。但是他有一次在酒桌上把這件事當做談資的時候,他說,那天晚上令他印象最深刻的,不是那件事的結局,而是那個叫蘇荊的青年翻開牌的那一刻。
「他的眼神沒在看牌,他好像一直在盯着我。不,不是,我覺得他當時沒在看我,而是在看着他對面的,越過我的某種東西,一樣非常廣闊而深邃的東西。說實話,我當時都忘了看他的牌是什麼,只是在那裏盯着他的眼睛。我好像有種直覺,明明他贏的概率那么小,我卻下意識地就覺得自己已經輸了,在開牌之前就已經輸了……我賭了那麼多年,這種感覺是唯一一次。」
「我贏了。」
那個叫蘇荊的人語氣中沒有一點贏到兩千萬元的欣喜,只是在單純地陳述一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