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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風涼。
幾個小黑蛋在燕王的屋子裏鬧騰了半個時辰,床鋪上滾來滾去,地上蹦來蹦去,終於趴在一塊毛絨絨的虎皮上,腦袋一歪,睡着了。
燕王換了衣裳進屋時,看見的就是三個小黑蛋撅着小屁股,一邊臉懟着地上的虎皮,呼呼大睡的小模樣。
肉嘟嘟的臉被擠變了形,流出晶瑩的哈喇子。
燕九朝幼時可不這樣,他睡覺很規矩,沒人教他,但不管他白日裏如何上房揭瓦,感受到困意時都會乖乖地把自己躺到床鋪上。
這幾個小傢伙也不知隨了誰,睡相真是一言難盡。
但不論怎樣,燕王心中都是喜愛他們的。
燕王輕輕地走過去,將三個孩子一一抱到了床鋪上,他將三人的睡姿擺好,奈何一轉頭,三人又睡得橫七豎八、大喇喇的了。
這一窩小土匪的既視感是怎麼一回事……
燕王給三人蓋好被子。
咚!
是大寶將腳丫子抬得高高的,將被子給踹掉了。
燕王給蓋上。
很快又被二寶踹了。
燕王不厭其煩地給他們蓋着被子,直到三人徹底進入深眠的狀態,雷打不動,燕王才站起身來,熄了桌上的蠟燭,只留一盞昏黃的油燈。
月朗星稀,四周一片寂靜。
耳畔傳來幾個小傢伙均勻的呼吸聲,燕王那顆挖空的心似乎又能跳動起來。
忽然,他聽見了一道粗狂的聲音:「我去買!」
言罷,嘎吱一聲,門開了。
隨後是駿馬的疾馳聲,漸漸消失在了街道的盡頭。
那聲音是蕭振廷的,他着急去買什麼燕王不知,但能猜到與上官艷有關。
燕王想不起來當年她懷孕的樣子,不禁遺憾,他恨南宮雁,不僅僅是因為她拆散了他們幾個,更因為她連他回憶的權利都剝奪了。
往後餘生,拿什麼來支撐自己走下去?
「父王?」
俞婉的聲音喚回了燕王的神識。
燕王頓了頓,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竟然走進了蕭振廷與上官艷的院子。
上官艷睡不着,又嫌屋裏悶熱,將針線活兒擺在了院子裏,俞婉坐在一旁陪着她。
俞婉正對着院的方向,因此率先看見燕王。
但隨着她那一聲輕喚,上官艷也轉過了頭來。
昔日夫妻,就這麼毫無預兆地再一次碰上了。
四目相對的一霎,二人的身子都微微地僵了一下。
燕王張了張嘴,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大半夜登門的事。
倒是俞婉麻溜兒地站了起來,看向燕王道:「父王,您過來坐。」
「我……」燕王遲疑。
俞婉看了看上官艷,上官艷欲言又止,儼然是有話對燕王說。
而燕王能找來這裏,不論是有意無意,自然也是潛意識的驅使。
蕭振廷出去給上官艷買吃的了,俞婉相信以二人的為人不會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但該說的話總還是得說的,俞婉識趣地道:「我去看看大寶他們。」
燕王點點頭:「也好。」
俞婉放下針線,去了對門的院子。
兩座宅子的院門都大敞着,有光線自院落中透了出來,在寂靜的路面上交織出晦暗不明的疏影。
上官艷站起身,微微行了一禮:「王爺。」
燕王不記得從前的事,卻隱約感覺到她不是個會對丈夫多禮的性子,之所以如此,只怕是多年不見生分了。
燕王心裏酸澀,面上卻不顯:「你懷着身子,就不用這些禮數了,坐吧。」
上官艷沒坐,按禮數,她得等燕王坐了再坐。
偏燕王一直在等她。
她想了想,只得先坐下。
燕王在她對面的石凳坐下了,不是俞婉坐過的位子,那個位子離她太親近,不適合二人眼下的身份了。
二人靜靜地坐着,誰也沒開口。
重逢的第一面,二人內心衝擊太大,上官艷的情緒幾近崩潰,沒能好好地說話,現在都冷靜下來了,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