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第三次病危,秦紹床前侍疾,勤勤懇懇,只是這次皇帝燒昏了頭,總在喃喃自語,可惜秦紹並不能聽得太清楚。
「嘉祥宮那邊傳來消息,說貴妃娘娘病危,怕是熬不過今天了。」周福低聲稟報,卻是朝向秦紹的。
如今容閎才是容王,有親妹妹容妃要照料,對貴妃的照顧就少了一些,更何況有皇帝的眼線盯着,整個嘉祥宮封得嚴嚴實實,若非貴妃真熬不過去了今天怕是也不能得到什麼消息。
「封鎖消息,」秦紹下令。
但這並不能制住什麼。
才剛入夜,嘉祥宮就傳來通天的鑼鼓聲,秦紹從夢中驚醒,容閎竟在嘉祥宮抓了刺客,此人正是尹釗。
這次,秦紹救不了他。
尹釗此前換了個身份在太子府留用,可今天聽說被囚數月的容貴妃病危,連追究消息從何而來都沒看,只忙着換上侍衛打扮,試圖混入嘉祥宮。
容閎像是早有準備,生擒其人。
秦紹和容宿都沒想到,會有人對尹釗出手,這件事已經過去多久了。
「人呢,孤要親自審問。」秦紹要人。
「陛下有旨,賜死刺客,還請殿下恕臣不能從命。」容閎像是十分為難,秦紹臉色一變「賜死?不行!」容宿將舅舅交給她,她就不能眼看着尹釗死。
容閎低頭強調「殿下,這是陛下的旨意。」
秦紹如今還只是太子,沒什麼資格能跟陛下說不行吧。
「留着人命,我親自求見陛下。」
容閎點頭「是。」
皇帝此時意識很清醒,也猜到秦紹來意「來替人求情的?」
秦紹頷首。
皇帝笑笑,聲音干啞得像被抓住脖子的鴨叫「貴妃和尹釗的事,你早就知道?」
「兒臣——」
「你還早就知道什麼?胎記、德王、曹氏,還有呢?容王的事你清楚嗎?」不知是病情所致還是怎樣,皇帝聲音有一絲顫。
「容王?兒臣不知。」秦紹老實巴交道。
皇帝的目光瞬間精明起來「撒謊!」
鷹狼環顧的眼神讓秦紹頭低得更深「容王是病故,兒臣確實不知道其他的。」
「有人看到容宿要夜入嘉祥宮,是被你的人攔下的。」皇帝精氣神不足,氣力又有些軟,聲音也緩下來。
秦紹面色不改「那夜急召,是因為容宿負責的鹽務出現紕漏,中書省皆有佐證可查。」
皇帝鬆了口氣,隱隱笑了起來。
即便是前世的自己也一定掩藏的很好吧。
「容愷同,是朕賜死的。」
秦紹肩頭一顫,果然。
「朕也熬不了多久,朕只要你發誓,此生決不允許任何人翻查容王之事,包括容宿。」
秦紹豎起三根手指「兒臣發誓,會讓這個秘密永遠地埋進大地。」
「好,好,秦紹,朕果然沒看錯,不該問的你是一點都不好奇。」皇帝既滿意又有些遺憾「朕,會帶着這個秘密入土,所有知情的人,都要死。」
秦紹面色一僵,那尹釗……
只怕見到貴妃時,尹釗已經知道了什麼,所以才非死不可。
「來人,」皇帝喚道。
小內侍捧着一隻托盤進來,盤子上放着一張攤開的摺子和一隻檀木方盒。
周福打開方盒取出裏面的玉璽呈給皇帝。
皇帝拿起玉璽,半截身子都壓在上面,堪堪烙下一方大印。
「這……是傳位詔書,你收好。」
秦紹接過旨意。
不出她所料地,上面有一則要求,「朕精力不濟怕是看不到燕京皇城落定的那一刻,你,替朕好好看着,待時機大定,一定要、遷都燕京。」
秦紹頓了頓,皇帝已經將所有人都支走。
「大秦本是二世祖多造化而來,八百年國運已盡,如今只有遷都才能保你平安!延大秦血脈。」
「這就是玄言神僧給您的預言?」那第三個預言?
皇帝呵笑「你知道的倒不少。」
秦紹淡然,多活一世嘛,總要聰明些。
「神僧預言,你是寶鏡的有緣人,大秦命數已盡時,自會有神通現世,如今一切步入正軌,朕……也無愧於列祖列宗了。」
皇帝垂下手,像是什麼東西剝走了他的精氣神,眼見着出氣多進氣少。
秦紹趕忙上前翻看皇帝眼皮「來人!來人!」
皇帝推開她,伸手亂抓。
「陛下要什麼?」
「畫……畫!」皇帝手腳抽搐着,又咳又喘,太醫們忙不迭衝過來的同時,秦紹抽出了一卷畫軸塞到皇帝手中。
皇帝像是拿到了心愛的玩具,不再掙扎,喘息平靜下去。
門外,文武百官早已跪侯一片。
歷代皇帝大行前,都是要有百官守候的,時機緊張皇帝臨終前說了什麼,都是要起居註記錄在案的,故此秦紹趁着皇帝還有氣將幾位重臣喚進房中,當眾展示了傳位詔書。
大秦寶璽印鑑俱在,秦紹的皇位來得光明正大。
「陛下萬歲!」容宿第一個叩頭,以陳老大人為首的兩位和東宮聯姻的大臣緊隨其後。
便是這次能救回皇帝,他也要退位做那太上皇了。
畢竟已寫傳位詔書,就意味着秦紹已經是皇帝,這聲陛下叫得不急。
「陛下!陛下!」隔斷後忽然傳來太醫們的嗚咽聲。
秦紹渾身一僵,扭頭看去,皇帝抱着那捲畫像神態安詳地睡了過去,再也叫不醒。
和她表情同樣僵硬的人,是容閎。
「父皇!」容閎撲跪在地,他這聲父皇是順着毓靈叫的,竟比容王過世那日還要悽厲三分。
他是真沒想到,皇帝會走的這麼突然。
太醫分明說還能維持半年多,為何,為何會突然駕崩!
容閎看到那捲畫像,暗地裏拉着周福出來詢問「那是貴妃娘娘當年給陛下畫的像,又趕着是娘娘死的這一日陛下仙去,想來陛下是真的對娘娘有情。」
「有情?」容閎臉上露出一絲讓周福膽寒的惡笑。
帝王之家,竟然敢提有情兩個字。
「容王,你和周總管在聊什麼?」秦紹的聲音忽然在一旁響起。
周福惶恐低頭「老奴——」他話還沒說完,忽然有人架起他兩邊胳膊「陛下,老奴犯了什麼罪,惹您如此動怒?」
「朕看到先帝遺詔,要周公公下去繼續伺候先帝起居。」秦紹笑眯眯道。
「不……」周福還沒張口就被人堵住嘴帶了下去。
容閎起了一背的寒毛「陛下,周福是先帝舊人,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