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機會。
像做夢一樣,阿瀅也過上了自己想要的好日子。
真的人有人愛惜她、關心她呢。
她還真的傻到以為,那碗飯象徵了自己的新生,可這一切都是假的。
再美好的曾經,就真像夢一樣,一醒過來,便什麼都沒有。
她沒留意到,初雪一步步的靠近自己,驀然手一揚,幾枚銀針刺入了阿瀅的身子。
馬上的她,驀然眼前微微暈眩,旋即人事不知!
也許,昏迷對於此刻的阿瀅,反而是一件好事。
至少不必面對如此的慘烈、悲慟!
阿瀅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不知怎的,阿瀅夢到了小時候見過的那個青年,仿若又聽到了那悅耳婉轉的曲子。
夢裏的阿瀅,其實並不覺得如何奇怪。
每次她覺得不好受的時候,崩潰得受不了的時候,就會夢到他——
然後從夢中,她便能汲取到安撫,以及堅持下去的力量。
那個他,俊逸清秀得好似一場美好含眷的夢,他總是一身簡單青衫,卻穿得那樣兒的好看。
他有着寬闊的額頭,溫暖明亮帶着智慧包容的雙眼,長長的眉毛飛入鬢角。
他鼻樑挺直,嘴唇也好看,五官都生得好看。
可最好看、最讓人心動的,還是他那一雙眼睛。
那雙眼睛,只要瞧着你,就會讓你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陽光和希望。
他叫什麼名字呢?阿瀅也不知道。
她甚至不知道這個男人的年齡。
他沒有少年的青澀,也沒有過分成熟帶來的庸俗。
八歲那年,自己遇到了他。
阿瀅那時候染了痘瘡,渾身上下都爛了。之前他還是老大最心愛的道具,可是染病的阿瀅卻已然失去了全部的價值。
她就好像一件殘破的玩具,被老大隨手捨棄,扔在了破廟。
任由阿瀅忍受着飢餓、痛楚,身上散發出的臭味兒。
要死了嗎?她心裏不覺默默的想着,忽而不覺無聲落淚。
然後她半昏迷半清醒時候,入目便是那件素淨的青衫。
耳邊聽到了悲憫的男子嗓音:「可憐的孩子。」
那是天黑盡了,破廟裏的污穢破敗仿佛都被黑暗掩了去,唯獨油燈照拂,輕輕映照着那張男子沉穩的面容。
阿瀅痴痴的瞧着,最初只覺得眼前浮起了一層霧氣,仿佛隔着紗似的瞧也瞧不清楚。
待她終於瞧清楚了,忽而覺得唇中被餵入了溫熱之物,是濃濃的參湯。
縱然到了很久很久後,阿瀅也深深的記得,這份初遇時候難以言喻的美好。
是他,不避污穢,一點點給自己擠出膿瘡,抹上了藥膏。
然後再調了藥汁,一口口的餵着阿瀅服下。
阿瀅自己都嫌棄自己一身臭味,然而對方卻渾然不覺。
他不止救阿瀅,還救許多人。
那個人,身份應該很高貴的吧,就算有許多下人可使喚,然而自己卻同樣給病人煎湯敷藥。
「這么小,希望能救得了他。」
「先生,您已然盡力,只看她造化。」
八歲的阿瀅慢慢的品着唇間那縷苦味,雖然沒什麼力氣,心裏卻有着滔天鬥志。
我會活下去的,努力活下去的。
很多時候,一個人能活下來,靠的就是那股子心氣兒。
那身青衫,那張面容,就這樣兒烙印在阿瀅的腦海之中。
甚至連那苦澀的藥味兒,都幻化成縷縷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