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遠閣頂那座觀景台,空曠無物,僅靠牆架了張飯桌。筆神閣 www.bishenge.com倚欄而望,的確是能將半個村子都收入眼底。流水人家,山水畫卷。
閒暇無事、又確定寧龍海不會登閣的時候,白舜懷便會在許昶的准許下,偷偷來到這觀遠閣頂,好好喝上半壺小酒,或左黑右白地自我對弈幾局。
當然,更多的時候,白舜懷還是會持着那柄連睡覺洗澡都不離身的弓,凝神守望着整個暮秀村的一舉一動。
自幼便被告知,暮秀村中有紀師所在。也是在自幼就已篤志,不惜付出再多也要將這暮秀村的風風雨雨給揮掃乾淨。
而自十年之前,遇見了雲遊至此的武林盟主東方連漠時,少年看似異想天開的雄心壯志,似乎終於有了一絲實現的可能。
盟主傳他與許昶功力,又贈他一柄百步穿楊的神弓,而唯一的希冀,只是要他為這暮秀村的未來奮戰而已。
縱然在後來的十年之中,盟主的要求越來越奇怪,白舜懷也親手殺過人,與許昶一同偷盜過東西,卻從來都問心無愧。
因為他知道自己的每一個舉動,都是在為暮秀村拂去這遮天蔽地的迷霧。他自己或許不明白到底該怎麼做,可是盟主明白就夠了。
而現在,寧龍海早就成了一具屍體,觀遠閣的樓閣也鎖了起來。白舜懷卻早已將他那張寶貝之極的黃粱弓收在身後,漫不經心撐着下巴靠在欄杆上,向下頭探着脖子。
一邊遙遙俯瞰着院落中的景象,一邊掰着指頭細想自己的箭囊中還有幾發羽箭。
神箭手融自身氣機於天地,眼中能辨萬物流轉、氣息生滅。白舜懷雖不是此道上的天下第一,卻也算排得上名號的江湖翹楚。隔着一座樓閣張望台下眾生生息,於他而言當然不算難事。
而此時此刻,他發現了兩件頗為奇怪的事情,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煩躁地拿指頭敲擊着欄杆。
一指入木三分,三指過後,欄杆凹陷一寸,他處卻未有變形,似是憑空被人拔去一截。
他仍是漫不經心的樣子,眉頭輕輕皺起,臉上露出了一副苦思冥想的表情。
受了他一箭的趙無安,雖然的確一頭栽倒在地,直到現在也沒有爬起來的樣子。但遙遙望去,他那一身玄妙氣機不散反聚,竟是越發充沛了起來。
第二件事,就是那佔盡了上風卻一直不殺許昶的寧丹桐。按說許昶和白舜懷,都是東方連漠安插在暮秀村的眼線,本該對寧丹桐有所了解才對。奈何白舜懷此前卻從未在意過這個人。
他與許昶幾乎是在同一天遇上了武林盟主,得盟主傳授功力,也得盟主給予厚望,這才十年如一日不懈鍛煉功,只望能有一天,在武林盟主的帶領之下親手揭開這暮秀村的疑雲。
若不是窮究真相,非要一劍劈開空蕩蕩的棺材,暴露寧家二少爺未死而只是失蹤的事實,白舜懷也不至於出箭殺了趙無安。
畢竟寧家二少爺是盟主親自下令要拿,還明確說了認活不認死,白舜懷與許昶只能將之趁夜色將之擄走,交予盟主送來的信使手中。寧家既當其已死,還瞞騙整村父老擺了靈堂,白舜懷便不願事情再生變故。
故而趙無安劈開棺材之時,他未有任何猶豫,便是一箭出手。
但這不知從哪個斜刺里殺出來的寧丹桐,自稱也是武林盟主所御聶家而來,又說暮秀村的紀師早已死絕,只剩下心懷鬼胎的村民。算他在內,在場之人已然不少,白舜懷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該不該動手。
若是殺了寧丹桐,到時盟主怪罪下來,他和許昶也不好交代。若是此時繼續無動於衷,只怕許昶就要死在寧丹桐手裏,盟主在暮秀村也將痛失一員愛將,更重要的是,身為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白舜懷會很難過。
更何況,所謂盟主麾下,只不過是這個琴師的一面之詞,究竟是真是假還不一定,白舜懷要是就這麼任由他動手殺了許昶,那才真是傻子。
可他皺着眉頭在這樓閣上候了半天了,寧丹桐仍是半點沒有下殺手的意思,一直站在原地喋喋不休,倒真有幾分讓人恨不得抓耳撓腮的君子風度。
「你是不是在想,為什麼這個人說了半天,還是不動手?」
渾厚低沉的男性嗓音,居然就響在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