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點兒,我來看你們了。」蕭真看着墓碑,輕輕說着「點兒,司徒他可真了解你啊,他知道他一旦去了,你不會獨活,便讓我找一處風光好的地方將你們一起安葬。」
她最後一面見到司徒時,他身上滿是箭枝,可他硬是撐着一口氣等她回來,為的就是告訴她他身後事的安排。
雨又變大了。
顆顆打在蕭真的臉上,身上,蕭真不為所動,依舊站得筆直。
「司徒,下次給你帶酒。你最愛喝的紹興酒。」蕭真一手摸上墓碑,下一刻纂得死緊死緊,閉上眼,滾燙的淚珠剛流出便被大雨刷去。
司徒,從她參軍就一直在一起的兄弟,他們一起練劍,一起喝酒,一起殺敵,走過了無數個春秋,他們榮辱與共,從沒有離開過對方。
「早知道該帶酒的。」沒有用酒ázui自己,她的心太疼太疼,疼的有些受不了,就連呼吸都像是全身在被什麼牽扯似的難受。
蕭真仰起頭,讓雨水沖刷着無法抵制而流出來的淚珠,這一世,不管任務有多難,不管受的傷有多重,她從沒有哭過,可每年的這幾天,她的淚就跟天上的雨一樣,沒有停息。
一把雨傘撐在了她的頭頂。
蕭真睜開因無聲痛哭而佈滿了血絲的黑眸,竟然是丞相大人,他一直跟着她沒有離開嗎?
韓子然溫柔的看着她,輕輕說「你並不孤單,還有我。」
一句話,一句簡單的話,在現在的時刻,讓蕭真感覺到了一絲溫暖。望着前面這張俊美溫柔的面龐,蕭真道了句「謝謝。」
「我會陪着你,不管你想做什麼?」
「丞相大人應該很忙才是。」
「朝中那麼多臣子,並不是非我不可的。」
「皇上需要你。」
韓子然沉默了下,道「可我想陪你。」
蕭真靜靜的看着他,後者溫柔的回視。
不知道過了多久,蕭真才道「丞相大人逾越了。」
韓子然沒說什麼,只是為她撐着傘。 今天的丞相不管是說話還是做事都透着古怪,只此刻,蕭真不太想去想,也就隨他了。她在司徒夫妻的墳前立了片刻後離開,這裏葬的只是叫得出名字的影衛和士兵們,那些叫不出名字的,都葬了在
這片山林里。
每年她都會在這裏醉上三天,而今年她不再喝酒,所以她的腳步要到過他們所在的每一個地方去看望他們。
此時,天已微白,雨繼續下着,天色依然黑沉。
蕭真一步一邁走在林間,五年時間,景致已變,可仍然能看到以前戰爭的痕跡,而在那片被血浸濕過的平地上,老百姓為了紀念這些人栽種下了無數的樹木。
韓子然始終跟隨着蕭真,與她僅有着十步之距,他看着前面那個走得筆直的身影,一身簡單的粗布,一個簡單的髮髻,可走得挺拔,走得堅定,也很孤獨。
走過山腰,走過林子,一步一步,沉默的走。
天已大白。
午時已至。
夜幕降臨。
一天的時間過去,蕭真依然在走。
雨始終不停的下。
直到身後的韓子然輕咳了聲。
走在前頭的蕭真停住步伐,轉身看他。
看着她哀傷的目光,韓子然心裏一疼。
「你回去吧。」
「不,我要陪着你。」
「你全身都濕了,會生病。」
「我不會。」
蕭真看着韓子然有些蒼白的臉,那雙修長的握着傘的漂亮手指已經被雨水侵打的泛白,他雖是當朝宰相,權傾朝野,但也只是一介文弱書生而已。
「你要是生病,只會拖累我。」
「我不會。」
蕭真平靜的看着他,竟在丞相大人的眼中看到了一絲委屈。她沒再理他,繼續往前走。
韓子然默默的跟着。
直到夜幕漸深時,蕭真聽到了背後傳來的一聲響。
她轉身,便看到了當今的丞相大人暈倒在地,雨傘滾落到一旁,大雨無聲的打在他的身上。
蕭真在心裏嘆了口氣,走過去撿起傘,扶起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