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白佳氏歿了的那一刻,五爺正在劉格格屋裏。
五爺第一個反應是聽錯了。
可他的太監明明白白的說,白佳側福晉歿了。
五爺只是瞧着他:「你個狗奴才胡說什麼呢?」
太監跪下,帶着哭腔:「奴才不敢胡說,就方才,白佳側福晉歿了。」
五爺站起身:「她歿了?你們怎麼才來說?沒人管她麼?」
他發了一通火。卻不敢去看。
他心裡冷靜的知道,白佳氏病了許久了,不好了。
可到了這一步,他反倒是不敢去看了。
此時,明明白白知道這人沒了,他怪罪所有人,可是他比誰都清楚,他才是罪魁禍首啊。
他沉默了好久,才啞聲道:「報喪吧。」
得通知內務府,宗人府。
不過他並不知道雅利奇已經一早說過了。
等到消息傳回來,五爺又是一陣恍惚。
原來這樣的事,也已經有人替他做了。是皇貴妃,一早就吩咐好了內務府和宗人府,都備下了。
而府里,竟都沒敢備下,因為他沒說話,而福晉是不會管的。
五爺瞧着人來人往,榻上白佳氏的屍身已經穿戴整齊了。
奴才們說,主子是穿好了衣裳才去的,是她不許叫人傳話。
五爺想,她是不想見他們了。
怕孩子難過。但是不見他……是因為不想再見了。
五爺想起,上回見白佳氏的時候,是十五那天夜裏。
她穿着一身藕荷色的旗裝,打扮的整齊。坐在那陪着他們用了一頓飯。
這一轉眼,半年多就過去了。
他竟再沒有見過這個人女人……
怎麼會這樣呢?這分明是他最寵愛的女人啊,什麼時候起他們竟是連見面都變得稀少了起來呢?
沒答案。
那人去了,她一貫決絕,心裏不想見了,那就再也不見了。
所以她選擇了安靜的死。
五爺想,幸好她還有皇貴妃這個好友,不然可怎麼辦呢?
他恍惚的聽着弘晊趕回來,恍惚的聽着佑蘭痛哭。恍惚的聽着福晉井井有條的安排靈堂。
恍惚聽着福晉與宗人府的人說話。
直到白佳氏的屍身進了棺材,他才忽然驚醒過來。
然後,他終于振作起來,將白佳氏的後事安排起來。
他不敢去想,這幾年他是怎麼對這個女人的。
他分明在白佳氏第一個孩子沒了的時候就與她說過,此生護着她,絕不會叫她再受苦。
可是弘晊下面那個孩子都六歲了,還是沒了。
他甚至沒好好查。
白佳氏又小產了一次,他也沒深究。
直到生了佑蘭,白佳氏身子其實已經垮了。
可前幾年的時候,白佳氏那樣的時候他都能做到不離不棄,可為什麼她好起來了,他反而要那麼對她?
五爺甚至不敢去想白佳氏這幾年的心裏多苦。
打從劉氏進了府……
就打從那時候……
他就很少見白佳氏了。
一開始他還是來的,可是白佳氏總是不肯見他。
後來,他也不來了,他想着冷一段時間,白佳氏總會自己低頭的。
這一等就是這麼多年,這一等就等到了她死。
可是他想,自己為什麼這麼殘忍?
一個寵愛了多年的女人,生了那麼多個孩子,死了兩個孩子的女人,他怎麼就能狠下心?
白佳氏這一死,就像是一個悶棍,徹底打醒了他。
可是晚了。
那個人還是去了。
他站在靈堂里,明明四周都是人,可他竟是覺得只有他一個。
這世上,在沒有那個看似柔弱,卻硬骨頭的女人了。
那年……皇阿瑪薨逝,四哥登基的時候,她勸他的時候,都要動手了。
那樣鮮活的一個女人,是什麼時候起就成了個行屍走肉的?
人去才知道情深,以前他拿這話說旁人,如今這話輪到了他自己。